馮紫英等的人還是來了。
說等也不準確,來不來都馮紫英來說都無所謂,甚至馮紫英還不希望對方會來,但馮紫英估計對方會來。
既然都托薛姨媽帶話出來,自己一直置之不理裝傻,馮紫英不相信對方能忍得住。
來人就是那位周公公,東書房執房總管周培盛的侄兒周德海。
實際上馮紫英對和賈元春聯係毫無興趣,因為他很清楚,以賈元春現在在宮中的身份地位,可以說對賈家現在的處境改變毫無意義。
看看現在能出挑鬨騰的是誰,許君如不用說,蘇菱瑤,梅月溪,再加一個郭沁筠,都是有子嗣的,才有資格跳出來。
像與賈元春一道進宮的周、鄭、吳三位貴妃,現在都已經偃旗息鼓,再無聲息,要麼就自己明白沒戲了,要麼就是如賈元春一樣,被夏秉忠奉許君如之命,將她們幽禁起來了。
周德海換了一身便服,在順天府衙門外不遠處攔住了馮紫英的馬車。
若非馮紫英有預感,他的護衛就要讓周樂誌吃個大虧了。
“周公公,你這是做什麼?我們這樣見麵,不合規矩,若是都察院禦史們見著,你恐怕很難脫身。”馮紫英選了一處僻靜的背巷,馬車停下,下車,淡淡地看著對方。
“馮大人能停下車來見小的一麵,小的就算是來得值了。”周德海聲音很洪亮,完全沒有內侍的那種陰柔感,馮紫英估計這廝應該是和童貫一類的,孔武有力,氣勢很足。
“值了?”馮紫英皮笑肉不笑,“我不認為值了,我們之間應該沒有什麼好說的,我是文臣外官,和宮內素無瓜葛,便是見過你和你叔叔,也屈指可數,純粹是公事往來,但你今日這般的姿態,讓我覺得有點兒偏離了。”
周德海也沒想到這位小馮修撰如此難纏。
他也是奉命出來聯絡此人的。
來之前其叔就已經提醒過他,不要小瞧此人,以為對方年輕就可欺,能如此年齡創出偌大場麵的人,沒誰是易與之輩。
可周德海和叔叔也沒有選擇。
這宮中的局麵日益嚴峻,皇上醒來的機會越來越小,一旦壽王或者祿王站穩腳跟,那基本上就到此為止了,這是他們難以接受的。
“馮大人,現在沒多少人對咱家感興趣,壽王殿下才是最受追捧的,他們身畔人才是最矚目的,……”
周德海的話讓馮紫英忍不住輕蔑地笑了起來,滿腹怨氣,究竟是有意在自己麵前裝的,還是真的是有些忘乎所以了?
但無論哪一種,馮紫英都瞧不上。
本就不是一條路上的人,沒必要扯上什麼瓜葛,馮紫英的態度很明確。
不過周德海顯然不如此想。
他們還是精心分析過宮內外局麵的。
許君如表現出來的強勢不但讓蘇菱瑤和郭沁筠感到震驚,便是同樣為“監國”之母的梅月溪也一樣被嚇住了。
就這麼肆無忌憚地將其他貴妃幽禁起來,說是防止騷擾勾引成年皇子,這特麼是人說的話麼?誰不知道她兒子才是最見不得漂亮女人的?
這般做法其實就是想要斬斷其他人想要拉住盟友的一切可能。
根本無視了一旦皇上醒來的可能。
夏秉忠這個時候也把手裡的權力用到了極致,無論是裘世安還是自己叔叔都要避其風頭。
馮紫英深看了周德海一眼,慢吞吞地道:“周公公,你想說什麼,不妨攤開來說,我沒有太多時間,伱也知道現在順天府不太平,……”
“好,大人這般直爽,咱家也不繞圈子了。”周德海深吸一口氣,“賈貴妃被幽禁,情緒很不好,尤其是在得知賈家被查抄之後,更是終日以淚洗麵,托我叔叔幫忙,但馮大人也知道這是許皇貴妃之意,宮裡無人能違抗,……”
“就這個?”馮紫英冷笑。
賈元春被幽禁未必是壞事,這個時候還想去摻和什麼,那才是最糟糕的。
至於說賈家的事兒,你賈元春不被幽禁,就能發揮作用了?笑話!
“當然不止於此。”周德海也意識到這一位拒人千裡之外態度背後蘊藏的底蘊,這大概也是自己叔叔斟酌再三還是要讓自己走這一趟的緣故。
原本以為自己帶話出來給了那薛王氏,對方就能收到消息有所動作,誰曾想人家根本置之不理,一副完全不想和宮中扯上關係的架勢,這讓叔叔也很納悶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