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宮外進來的時候已經是午後了,迎頭碰上了一群人從對麵過來,張弛有些緊張,不過望過去隻有四五個人,他心裡稍定。
宮中有些身份的人出行,哪一個不是十個八個人隨行,看這架勢也沒什麼大不了。
但在映入眼簾的一瞬間,張弛心神動蕩,下意識地挺直了胸膛,雙目如刺,狠狠地掃了過去。
是賈貴妃。
張弛覺得自己鼻孔裡呼出來的氣息都變得灼熱了一些,腳步微微放緩,最後負手站定。
賈元春第一時間就見到了這個她在宮中最不願意見到的人,雖然這一兩年間對方收斂了許多,但是留下的陰影仍然讓她不寒而栗。
性格輕狂狠戾,卻又膽大無忌,也有人說他是誌大才疏,但是不容否認的他是許皇貴妃的唯一兒子,也是皇上的長子,在皇上沒有立儲之前,他在外人,甚至一些很多朝臣心目中似乎就是天然的繼承者。
雖然大周皇位並非完全按照嫡長繼承製來,當今皇上就既不是嫡子,也不是長子,但是不容否認的嫡長繼承製仍然在士林文人心目中有很重的分量。
“見過壽王爺。”下人們都很自覺地行禮。
同樣張弛身邊的人也都行禮,“見過賢德妃。”
賈元春清冷如晨露芙蓉的玉靨上毫無表情,隻是福了一福,“妾身見過壽王。”
張弛也不敢失禮,這麼多人眾目睽睽之下,有什麼不好的傳言傳入父皇耳中,那就不妙了,尤其是在關鍵時段。
“張弛見過貴妃娘娘。”張弛也是深深一揖,然後站直身體:“娘娘這是要出宮?噢,好像父皇特許諸位娘娘可以出宮回家省親,是吧?”
這是沒話找話,賈元春心中忍不住湧起一陣怒意,但是卻不敢發作。
皇上下旨允許無子嗣諸位妃子可以回家省親過節,而其他有子女的妃子們則是在宮中由皇子皇女們進宮來過節,這廝卻是故意用這一點來刺痛自己。
“是。”賈元春儘力讓自己表情顯得自然而疏淡,避免被對方找茬兒,“壽王這是去見許娘娘?為何卻是一人呢?”
張弛大怒,他已娶妻,但前幾日王妃卻因為流產而在家中休養,他以為對方知曉此事,卻故意來羞辱自己。
見張弛臉色驟然一寒,賈元春也嚇了一跳,不知道自己是哪裡觸怒了對方,本來隻想找個話題岔開,說完便好走路,誰曾想對方會勃然變色,難道是故意用這種方式來脅迫自己?
目光注視著對方,張弛陰惻惻地一笑,“是啊,母妃心情不好,這大過節的,孤還要去好生孝順一番,比不得娘娘回家可以安享……”
賈元春有些莫名其妙,許君如心情不好和自己有什麼關係,這壽王突兀提起什麼意思?
不過此時也不是思忖這些事情的時候,賈元春淡淡地道:“皇上恩賞,能讓我等回家,妾身也是感激不儘,壽王殿下,妾身就此告辭了。”
福了一福,賈元春便率先舉步而行。
看著賈元春略顯豐腴的身影款款消失在宮牆甬道儘頭,張弛忍不住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這個賤人,居然敢如此挑釁自己,故意來戳自己痛處,想當初被自己嚇得瑟瑟發抖的模樣,今日卻這般放肆,真的以為自己失勢了麼?
張弛也知道賈家也並非毫無根基,但是榮寧二家現在已經是風中殘燭,賈元春為了她老爹已經被最後一次父皇的恩賜都用了,才得了個江西學政,可她那個老爹卻是個迂腐不堪的蠢貨,聽說在江西那邊弄得天怒人怨,上下都對其極為不滿,已經有被架空的架勢了。
餘下的就不過是她一個表妹嫁給了馮紫英,可那位小馮修撰卻是要娶三房不說,而且性好漁色,難道還會因為一個關係隔著老遠的女人來和自己過意不去不成?也許日後自己還可以和他當一回連襟呢?
等到過了這兩個月,便要叫這個賤人知道觸怒自己的下場,終歸要讓這個賤人匍匐在自己腳下才能一泄自己內心的憤懣,張弛雙拳緊握,麵色猙獰,好一陣後才算是平複下來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