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娘兒倆四個有些激動,馮紫英也知趣地沒有過去打擾,這兩個舅子陪在一邊,馮紫英倒也不孤寂。
“文龍,大觀樓這邊兒生意也算興隆,有沒有興趣單獨掌管?我看柳二哥未必願意一直在這戲樓子裡折騰,終歸要離開的。”
薛蟠比起《紅樓夢》書中的表現已經好了許多,起碼沒有那麼渾了,加上那夏家夏金桂也不是省油的燈,把薛蟠治得服服帖帖,唯一就是夏金桂一直沒有身孕,讓薛姨媽有些著急,籌謀著替薛蟠納兩房妾室,但夏金桂卻不肯答應,兩邊兒還在較勁兒。
“可彆,紫英,我自家知道自家事兒,我就這麼每日去溜達一趟,能做的柳二哥自然會安排,不能做的交給我那隻有壞事兒,我可沒那能耐,柳二哥真要不乾了,這戲園子要麼就隻能賣掉,要麼就隻有請人來打理,但我以為現在生意不錯,賣了可惜了。”
薛蟠一番話也中規中矩,讓馮紫英和薛蝌都很詫異。
應該說薛蟠這兩三年的表現比起在金陵時的荒唐已經大為收斂了,尤其是在成親之後,夏金桂的強勢更是讓薛蟠更為懼怕,在金陵時的肆無忌憚,但到京師城之後環境改變,加上馮紫英的敲打管束,本身就讓薛蟠逐漸步入正軌,而夏金桂則強化了這一情況。
現在薛蟠頂多也就是酒後發發酒瘋,而且都造不出多大風波來,而且平常情況下除了每日上午睡懶覺,下午去戲園子走一圈,晚間若是有酒局便高樂一番,身邊也有一群狐朋狗友,但基本上都是有些分寸的,所以日子倒也過得有滋有味。
“嗯,大哥所言也有道理,便是柳二哥不願意再經營,亦可找人來幫忙打理,這等每年也算是一筆很是豐厚的固定收益啊。”
薛蝌也覺得這大觀樓若是出讓了可惜了,現在京師城中尋常生意能夠有穩定收益的並不多,許多都是今年賺錢明年就虧本,哪有大觀樓這等營生如此穩當不說,而且還能長袖善舞,結交京中諸多高門大戶的子弟?
起碼在人脈上這一塊還能替薛家豐實不少,薛蟠固然愚鈍了一些,但是有馮紫英這層關係照拂,連大觀樓最大競爭對手——明月樓的老板忠順王爺都要給幾分麵子,可以說這是最適合薛蟠的了。
“的確如此,那就隻有去請一個人來打理,到時候不妨給些股子,也能拴牢人心。”
馮紫英琢磨著,大觀樓也是一個風向標,許多三教九流都喜歡在這一帶廝混,如果用得好,倒是一個獲取京師城裡各種新聞流言的好去處,情報往往也能從這些地方出來。
京師城中居住的百姓超過百萬,來自整個大周的商賈旅人都無不以到過京師城為榮,而他們的來往能夠將各地消息帶來,而大觀樓這樣能玩能吃喝的地方無疑是最容易交流的彙聚地,同樣民間地下的各種社情民意往往也都會在這種地方孕育發酵。
這樣一個平台是天生的情報收集地,所以汪文言對於大觀樓十分看重。
三人在一邊兒閒聊,而那邊兩對母女也都各自進了屋裡細細詢問婚後生活。
這裡邊免不了要問些女兒家羞於提及的話題,但是對於薛王氏和薛崔氏卻是十分重要。
姑爺對自家女兒的態度如何,女兒嫁過去之後的地位怎樣,與長房那邊如何相處,馮府太太和姨太太對兩房的態度看法,都關係到女兒的未來幸福,也關係到薛家日後的命運。
“相公待女兒和寶琴都甚好,皇上還專門禦賜禮物,太太和姨太太也都十分親和,女兒和寶琴都已經奉過茶了。”寶釵擦拭掉淚珠,慢慢恢複了平靜,臉上的喜悅之色卻是不減。
“那她們對你和寶琴……”薛崔氏搶著問道。
她知道自己這個女兒性子好強,現在是給人作媵,而且上邊還有一個書香門第官宦出身的長房大婦,所以尤其擔心女兒在馮家處不好關係。
“嬸嬸放心,相公對寶琴是格外喜歡,說寶琴懂事明理,而且還能和相公討論時政,都快要成為相公的智囊了,太太和姨太太隻有相公這麼一個兒子,相公的態度對太太和姨太太影響很大。”寶釵清楚自己這位嬸嬸的擔心。
就目前來看,馮紫英的確對自己和寶琴都很喜歡,要不也不會這幾日裡都表現出了十分寵愛親近的姿態,自己和寶琴新婚洞房之後身體都有些不適,換了彆的男人,隻怕沒有這麼好耐性,而且也不會如此細心照料,可放在相公身上確實覺得理所當然,這讓寶釵和寶琴都很是感動,也說明相公是真心把二人放在心上的。
寶釵的話讓寶琴挑了挑眉,討論時政和當智囊,看似誇讚,但這個話要怎麼聽。
討論時政這種事情本是自己和相公的單獨私語,沒想到相公也告知給了堂姐,也不知道是相公無心之言,亦或是對堂姐的寵信勝過了自己?
而這當智囊話裡話外總感覺有些其他味道了。
或許堂姐也有些吃醋了?
寶琴心裡沒來由的一陣愉悅,要讓自己這位堂姐都感到嫉妒吃醋可不容易,她可是一直是以寬厚大度形象示人的。
“哦?真的?”薛崔氏自然是聽不清楚其中奧妙的,隻知道自己女兒很得姑爺喜歡,這可不容易。
寶釵和寶琴都是出類拔萃的人物,薛崔氏更清楚自己這個侄女心胸城府都不簡單,自己女兒雖然也聰慧睿智,但是未必能比得上對方,尤其是對方還是嫡妻。
“嬸嬸,這還能有假?寶琴心裡更清楚,看看她的笑靨多好看,就知道她心裡這會子比蜜甜呢。”寶釵笑盈盈地道。
寶琴見母親期盼關心的目光望過來,隻能點點頭:“母親放心,女兒知曉如何做好,相公待姐姐和女兒都很好,太太和姨太太也說要儘快把長房和二房的家資劃分開來,二房的也就要交給姐姐和女兒來管,隻是姐姐和女兒現在都還覺得不合適,先緩一緩,如果可以等到林姐姐嫁過來之後,三房都齊了,再來說這事兒更好。”
見女兒如此懂事,薛崔氏也很高興,“寶琴,你和寶釵有什麼事兒要好好合計商量,馮家情況特殊,三房並立,那位太太姨太太免不了就要對比,不過其他都好說,寶釵和寶琴的各方麵老身還是有信心的,但是唯獨這子嗣一事,寶釵你和寶琴都不能懈怠,長房沈氏生了女兒,但還有兩個妾室,所以你們要加緊了,最好長子能在二房出生,那就最好不過了。”
薛崔氏話語裡沒提這二房的子嗣誰生,但寶釵心裡如明鏡一般。
自己這位嬸嬸甚至可能希望由寶琴來先生,反正自己生下來的兒子是嫡子,沒什麼影響,而寶琴如果先生兒子哪怕不是嫡子,也是庶長子,而且媵生子比妾生子地位不同,寶琴這個庶長子幾乎就可以奠定了除了嫡子之外身份最貴重的地位了。
“嬸嬸儘管寬心,我和寶琴既然嫁到了馮府,自然會儘到責任,隻是這也需要時間,……”有些話便是寶釵也不好說太明,臉頰微燙,寶釵沉吟著道:“相公對沈家姐姐和我們的身子都很看顧,沈家姐姐剛生育了不久,所以相公說是一年以內都不希望沈家姐姐再懷孕,以免身子受到影響,……”
薛姨媽和薛崔氏都秒懂,這意味著一年以內長房都沒有嫡子的可能,這卻是寶釵和寶琴的機會,嗯,尤其是寶釵的機會。
雖說長房二房和三房各屬一房,所生子嗣也並不相乾,但是對馮紫英來說,這長子在其心目中的分量肯定不一般。
“寶釵,你明白其中輕重就好。”薛姨媽終於說話了,看著女兒的目光裡也多了幾分關心和疼愛,“鏗哥兒是個好孩子,待你一直有心,娘也知道,但在馮府裡邊,你要學會操持家務,學會妯娌和諧,學會孝順公婆,做到讓鏗哥兒放心在外公乾,莫要計較些許眼前小利,……”
薛姨媽並不是很讚同自己妯娌的觀點,在她看來,馮紫英何等人,豈會看不透這裡邊奧妙?既然寶釵已經深受喜歡,腳跟也能站定,再不濟隻要生下兒子,那就是嫡子,至於說庶子對於薛姨媽來說關係不大,反正寶釵是遲早要懷上的,如果能是嫡長子那固然好,如果晚一步,那也算是二房這邊嫡子,吃不了什麼虧,至於寶琴那裡,就有些不一樣,能早生貴子,這庶出長子,以後也能更有出息,那寶琴肯定會去搏一把。
薛姨媽的話裡藏話讓薛崔氏和薛寶琴都覺察到了有些什麼來,嬸嬸看樣子是不太希望自己過於喧賓奪主,但寶琴也不在意,麵對沈宜修恢複和林黛玉嫁過來,如果兩姊妹都還自要各行其道,不能齊心協力,那這二房可就真的要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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