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繼宗毫不客氣的話讓王子騰也無法回答。
他何嘗不明白其中奧妙?
登萊軍的組建就遭到了從內閣到兵部的各種阻攔,一直要求他把精力放在組建登萊水師艦隊上而非登萊軍。
可登萊水師艦隊對自己有何意義?
自己又不懂水師,不是白白便宜那沈有容麼?
沈有容還是馮紫英推薦給自己的,倒是一個搞水師的人才,但是王子騰接觸了幾回就明白了,沒用。
這人是個軸性子,隻想到如何強化海防,想著如何從將苦兀庫頁島)——蝦夷——遼南——登萊——琉球——東番——南洋這一線的海上控製權都納入朝廷的控製中,甚至還向自己勾勒出宏大的規劃,要將前明緬甸宣慰司轄地與南洋的聯係一並納入進來,其胃口之大,讓王子騰都是目瞪口呆。
於是他便明白,這個沈有容根本沒心思去想其他,不可能為自己所用。
登萊軍才是自己的根本,王子騰知道自己從京營節度使位置上離開時,實際就是皇上的一著狠辣無比的棋,但那時候皇上和太上皇達成了一致,而且接任的又是牛繼宗,他隻能認命。
不出所料,自己從宣大被踢到登萊,看起來還是水陸兼顧,銀子也撥得夠多,美其名曰組建一支水陸兼備的登萊軍,但是軍權卻大大削弱了。
牛繼宗也被一樣故技重施,踢出了京營到宣大,隻能龜縮在宣府。
可以說自己和牛繼宗雖然在京營中還有些勢力,但是已經被大大削弱了。
“那就隻有去了。”王子騰平靜地道。
牛繼宗沉吟不語。
能不去麼?
理由呢?
除非你想扯旗造反。
那可就真的是自尋死路了,一個武勳總督不服從朝廷軍令,你手底下會聽你的麼?
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在永隆帝仍然是占據著絕對的大義名分前提下,任何人敢於挑戰,都是死路一條。
王子騰很清楚自己沒有選擇。
“要求你什麼時候上路?”牛繼宗好一陣後才緩緩問道。
“讓我馬上回去整頓登萊軍,七月底之前必須啟程,八月底之前要抵達湖廣,估計兵部判斷楊應龍要起事會在九十月份間,他們有些擔心楊應龍和察哈爾人以及東虜都有瓜葛。”
王子騰的話讓牛繼宗眼睛一亮之後繼而垂下眼瞼思索,“七月底啟程,路上正好要遇到雨季吧,這時日遷延也不是不可能,到湖廣八九月間,或許……”
王子騰臉色不變,“繼宗兄,你這是何意?”
“子騰,你我二人到這一步了,難道還不能交心麼?”牛繼宗悠悠地道:“太子爺這短時間這麼活躍,湯賓尹帶著他得意門生韓敬去了江南,在金陵、蘇州、揚州、杭州、南昌幾地來回奔波,白馬書院、崇文書院、雙橋書院幾大書院開壇講學,而且邀請了許多江南名家列席授課,你說這是在乾什麼?”
“皇上身體真的不行了?”聽牛繼宗肆無忌憚地重新稱呼起義忠親王二十多年前的舊稱,王子騰皺起眉頭,“太醫院那邊可沒消息。”
“皇上是不會讓外人知曉他的真實情況的。”牛繼宗淡淡地道:“但他在宮中的情形還是有人知曉。”
王子騰沒有理睬對方,“皇上若是這麼容易就被人看穿,恐怕他坐不上這個位置。”
牛繼宗一凜,“你是說皇上有意放出這個消息?”
“真真假假,恐怕隻有皇上自己明白,他放出這個消息,說明他身體的確有些問題,但是不是如他有意表露出來的那種情形,就很難說了,也許是,也許不是,……”王子騰搖頭,“但是他放這個消息,肯定有其目的。”
“引蛇出洞?”牛繼宗冷笑,“他就不怕弄假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