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文言有些驚疑不定,緩緩搖頭。
“大人,登萊軍北上,若是駐紮在薊鎮附近,如果真像皇上所期望那樣,和蒙古人兩敗俱傷倒也罷了,若是王子騰能保住這支軍隊,那可就危險了。如你所說,薊鎮內部尤大人尚未完全控製住,若是李成梁餘部、麻貴餘部都被王子騰統合,那才真正成了抱薪救火了。”
馮紫英點點頭。
汪文言顯然也看到了這一點。
永隆帝哪怕真有意要削弱京畿附近他控製不住的軍隊,那麼也不該如此才對。
登萊軍幾萬人,哪怕是初練成軍,但王子騰是宿將,再加上在軍中素有威望,將為兵之魂,這支軍隊已經不容小覷,就足夠讓人忌憚了。
如果再讓他到了薊鎮,隻怕素來不服自己老爹和尤世功的李成梁、麻貴餘部,弄不好就要附聚在王子騰麾下了,尤世功再能打,但在昔日京營節度使和宣大總督麵前,他的威信根本無足掛齒,加上王子騰也是武勳出身,軍中多有人脈,誰能壓得住他?
便是自己老爹比起王子騰來,威望亦有不如,彆說尤世功了。
到那個時候,王子騰要找各種理由賴在薊鎮附近不走,今日軍中嘩變,明日兵士鬨餉,後日察哈爾人再寇邊,朝廷怎麼辦?
一旦真的京中出事,這支軍隊猛然撲過來,還有西北掌握在牛繼宗手中的宣府軍,難道皇上真的打算拱手將皇位讓給義忠親王不成?
“我說尤大哥似乎對蒙古人南侵並不是很著急,我琢磨著他怕是要借蒙古人的手來清洗薊鎮內部吧?”馮紫英歎了一口氣。
這不是最好的辦法,但是卻是最有效最穩妥之法。
現在李成梁和麻貴的黨羽在薊鎮內勢力很大,之前老爹為了牢牢控製住遼東鎮,利用作為薊遼總督的權力,不斷對遼東和薊鎮兩鎮軍隊進行輪換調整,將遼東鎮中李成梁的死硬嫡係慢慢都換防到薊鎮這邊來了。
這下子遼東鎮那邊倒是實力增強,上下一心了,但薊鎮這邊,本身就有麻貴諸部不太服尤世功,現在李成梁的黨羽再一來,就更如同亂麻了。
這也讓尤世功頗為頭疼。
馮紫英估計自己老爹應該已經和尤世功有過溝通,蒙古左翼諸部南侵就是一個絕佳的清洗機會。
“如果不是登萊軍,還會是哪裡?”馮紫英輕飄飄地問道。
“京營?!”汪文言和馮紫英的目光在空中交彙,牙縫中吐出兩個字。
馮紫英深吸了一口氣,如果不出所料,應該是永隆帝對京營這個心腹大患要動手了。
忍了這麼多年,故意放縱了京營這麼多年,京營其實已經有些名不副實了,但是再名不副實,這麼多萬人駐紮在京師城中,也是京師城裡唯一的正規軍隊,什麼四衛營也好,勇士營也好,那都根本沒法比,這支軍隊隻要不掌握在皇上手裡,他便永遠無法安枕。
東書房,永隆帝閉目沉思,一直到盧嵩進來。
“皇上,楊可棟的確逃回了播州,已經露麵了,消息已經傳給了兵部和內閣,估計張大人和內閣諸位大人都已經知曉了。”
“唔,朕知道了。”永隆帝臉色並不太好看。
楊可棟的失蹤逃亡並不是永隆帝想要的,一旦西南叛亂,會給朝廷帶來多大的影響,他自己都無法預測。
但是他也知道西南遲早有一亂,這並不會因為楊可棟是否掌握在朝廷中而改變,楊應龍也不會因為一個兒子就放棄自己的野心,更何況他還有一個長子楊朝棟,那才是楊應龍最看重的。
“盧嵩,你估計西南那邊什麼時候會生亂起事?”良久永隆帝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