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幅場景讓馮紫英也是眼花繚亂,內心也是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愉悅感,宛如自己回到了《紅樓夢》電視劇中的某個場景,鶯鶯燕燕們嬉笑嗔罵,群美戲春圖這句話都湧到了嘴邊,但想想還是沒敢說,收了回去,那有點兒唐突佳人。
整個屋裡的氣氛變得格外歡快,還是一直沉默微笑的寶釵主動問話:“馮大哥今兒個怎麼還來園子裡了,還要平兒姐姐帶路?”
“嗯,有點兒事情要到府裡,二嫂子那邊的有點兒事情,順帶也要和政世叔說說話。”馮紫英很悠閒自得地坐下,早有人替他端了錦凳來,翠縷也把茶送了上來,“都說妹妹們搬了新家,所以進來看看,先去了三妹妹的秋爽齋,聽說三妹妹來了雲妹妹這邊兒,結果過來一看諸位妹妹都在,……”
“哦,小妹說馮大哥怎麼會直接來小妹這裡呢,原來是先去了探丫頭那邊呢。”史湘雲嬌媚的目光落在馮紫英身上。
探春也聽出了湘雲話語裡一絲隱含的深意,但這還有黛玉在麵前呢,心裡有些發慌和竊喜,又有些懊惱和不悅,瞪了湘雲一眼,“環哥兒還在小妹屋裡留了點兒東西要我轉交給馮大哥,可馮大哥這一個多月來一直沒有來府裡,所以還放在小妹這裡,眼見得環哥兒馬上又要回來了,小妹得早點兒把東西給馮大哥了,免得環哥兒回來埋怨。”
薛寶釵不動聲色地睃了一眼黛玉,而黛玉則是低垂下頭捧起茶杯細細品起茶來,還是岫煙最為機敏,插話道:“馮大哥難得進園子一回,不如午間就在園子用飯,小妹那邊兒粗茶淡飯吃得嘴裡沒味了,正說去惜春妹妹那邊叨擾一頓,還約了三妹妹和雲妹妹一塊兒呢,不知道寶姐姐和林妹妹意下如何?”
其實園子裡各位姑娘的飯都是榮國府這邊後房廚房裡統一做好送的,當然姑娘們都是提前安排丫頭們去告訴廚房裡柳嫂子明日的喜好,然後廚房裡便會提前備好材料,第二日便能做出來送過去。
所以邢岫煙所言也不過是個由頭,在惜春那裡吃飯也不過就是姐妹能一起小聚說說話而已。
“嗯,我就不去了,午間還有事。”馮紫英笑了笑,“妹妹們儘管開心玩兒,看妹妹們玩這馬吊牌倒也有趣,趕明兒我讓人做一副更有趣的玩意兒來,保管妹妹們喜歡。”
“哦?”湘雲興趣一下子就被勾起來了,“馮大哥你還會做這等遊戲?不是投壺射箭這些武人喜歡的玩意兒吧?”
“嗬嗬,當然不是,是男女通用,婦孺皆喜之物,而且還能讓心思敏捷,讓妹妹們增進感情,委實是難得佳物。”
馮紫英也是看見馬吊牌才想起這般物件,這年頭好像京師城裡還沒有麻將這號稱國粹的玩意兒,但是他在運河上已經看到過有挑夫船夫們閒來無事時候戲耍用了,不過麻將擇地耗時,船夫挑夫們更喜歡的還是擲骰子和推牌九這種更直接的方式來賭博。
見馮紫英說得認真,姑娘們都好奇起來,但是馮紫英卻不肯多說,隻是笑著告訴姑娘們等到東西出來再給大家送過來。
大觀園之遊也就到此為止,黛玉和寶釵都在藕香榭裡,馮紫英自然就隻能改日去看了,本來時間也差不多,終歸是要去麵對王熙鳳的一堆子爛糟事兒。
來到賈璉和王熙鳳的院子裡,馮紫英頗有點兒物是人非的感覺,賈璉現在基本上不怎麼會這個院子了,據說已經在外邊兒重新買了一個院子,大部分時間都歇在了那邊,而這邊也就是十天半個月或者府裡邊有什麼事情的時候才回來歇一回,而且都是單獨住。
這事兒在榮國府裡也不是秘密了,馮紫英估計這也應該是賈瑞原本冷下去的心又開始蠢蠢欲動的主要原因。
既然璉二哥冷落了二嫂子,而那位小馮修撰好像也隻是逢場作戲淺嘗輒止,要不也不會一兩個月都不來賈府一趟,那麼就讓他賈瑞來侍候二嫂子行不行?估摸著賈瑞這廝就應該是這般想的。
對於賈璉的不歸家,賈母和賈赦夫婦、賈政據說都專門把賈璉叫去罵過。
但是賈母是真罵,賈赦夫婦是假罵,賈政是不好罵,隻能勸。
本來賈赦夫婦就看不慣王熙鳳和王夫人走得太近,什麼事兒都聽二房的,一直不待見王熙鳳,加上王熙鳳隻生了一個巧姐兒之後就再沒有了動靜,所以現在見賈璉現在有了底氣,就更是明裡罵,暗地裡卻是支持了。
賈赦也還琢磨著好歹賈璉是嫡子,也得要有男嗣來繼承長房這一脈才行,他就隻有兩個兒子,一個賈璉是嫡長子,還有一個庶次子賈琮,那年齡太小,現在還說不上。
沒有嫡子始終是一個問題,對哪個家族都是如此,所以現在賈璉底氣也很足,他現在就是連碰都不願意碰一下王熙鳳,就是怕萬一真的有了身孕,那就欠缺一個最有力的借口了。
再說了,以他賈璉的身份和現在腰包日鼓的底氣,哪裡不能找兩個良家女子為妾?
隻要和離了,重新選個官宦士紳人家的大家閨秀不也一樣安好?
何必要來受王熙鳳這個氣?
看見蜷縮在炕上的王熙鳳有些憔悴疲憊的臉,馮紫英忍不住搖頭。
好強慣了,現在卻遇上這種事情,對王熙鳳來說無疑是一個極大的羞辱和刺激。
丈夫根本不回家,一門心思要和離,王熙鳳當然不願意,可賈璉卻是態度格外堅決,甚至根本不給王熙鳳任何機會,現在更是連家都懶得回,話都說不上兩句。
“璉二哥現在不回來了?”馮紫英見就像是被打斷了脊梁一般失去了精氣神的王熙鳳,皺著眉頭問道。
“哼,他回來不回來,你會不知道?他可是端著你給他的飯碗,沒有你讓他去海通銀莊,他能現在這麼硬氣?”王熙鳳不無怨恨地睃了馮紫英一眼,“他現在在外邊買宅子,養外室,不都是你給他的銀子?”
“鳳姐兒,你這話可有些冤枉我了。他那會子要去海通銀莊,我記得也和你們府裡邊都說過吧?當時大家都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呢,去揚州乾了那麼久,回來你們好像也都很滿意,還說璉二哥終於能走出門去做事兒了,……,我記得璉二哥還給大家買了不少禮物,大家都挺樂嗬的,……”
馮紫英攤了攤手,一臉無辜,
“……,現在回京師了,這邊海通銀莊京師號要組建,璉二哥來做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兒,璉二哥出了大力氣,京師號辦得不錯,我能昧著良心說做得不好,要扣他銀子?再說了,現在璉二哥和忠順王爺走得挺近,王爺也很看好他,還說要給他漲花紅呢。”
王熙鳳語塞。
的確,誰曾想到過原本窩在府裡邊的賈璉現在出了門兒居然這般風光起來了?
你說人家馮紫英風光,那大家都覺得理所應當,讀書厲害,科舉一躍成名,而且在朝中極受皇上和內閣諸公欣賞,可你賈璉算是個什麼玩意兒?
前幾年都隻能窩在家裡混日子,便是王熙鳳隨時都能壓他一頭,現在卻突然發達了,甚至還要一副獨立門戶的架勢擺出來,買宅子,納妾養外室,甚至連府裡邊的長輩們都拿捏不住他了,這如何能讓一直不太看得起賈璉的王熙鳳甘心?
見王熙鳳無言以對,但臉上也是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樣,馮紫英索性也就上炕,斜靠在了炕桌上的另一端,那熟練自如的架勢,看得王熙鳳和平兒都是一愣。
這可是男主人的位置,平時也隻能是賈璉能坐這個位置,看這架勢,難道這位爺要鵲巢鳩占怎麼地?
一時間王熙鳳臉紅頰燙同時,也是惴惴不安,另外也有了幾分異樣心思。
你賈璉不是看不上我麼?這自打去了江南之後就再也不曾碰自己,那副嫌棄勁兒看得王熙鳳冒火,好,現在老娘就要讓你看看,有的是人看得上老娘,甚至比你賈璉強得多,你特麼在外邊兒納妾養外室,老娘也能讓你腦袋上綠油油!
當然這層心思也隻是從王熙鳳心中一掠而過,或者說是像一顆種子在心中慢慢發芽,真要讓王熙鳳現在就做那等事兒,她也不敢。
馮紫英也沒想到王熙鳳現在心中也有了異樣心思,他之前也沒意識到自己這一屁股坐上炕占了賈璉平常的位置,會讓王熙鳳和平兒都生出了某種異樣心思。
他隻是覺得坐在這位置說話也方便,王熙鳳就在旁邊,隔著炕幾,而平兒就在對麵的椅子上坐著,挺合適的。
嗯,怎麼這情形有點兒眼熟了,環顧四周,鳳姐兒,平兒,妻妾,好像一家人欸,自己忽然間變成了賈璉的身份?
屋子裡氣氛似乎一下子變得有些微妙起來,說不出的那種曖昧勁兒,特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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