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馮紫英還是王熙鳳主仆都不會想到在這個旮旯裡居然還能有人聽牆角看春宮。
這旮旯裡本來就是一個死角不說,關鍵還很偏,一邊就是池塘河灣了,一邊隻有一帶破舊不堪的倉房,之所以修園子都沒有拆到這裡來,實在是因為這裡太偏。
一順倉房大概有十來間,都是府裡邊尋常用不著不值錢的粗苯雜物舊物給丟棄在這裡,比如用過的半新舊馬桶,車轅,不堪使用的爛馬鞍,拆卸下來的凳子腿破舊櫃子等等。
也正因為不值錢且難以搬動,所以便是那一串鑰匙都是直接掛在倉房頂頭那間的牆上。
誰都能拿到鑰匙,誰都可以來這裡,但的確平常根本就沒有人會走到這裡來。
即便是來,也是從圍牆的另一邊過去,因為要去拿鑰匙,而對著夾道旮旯這邊是一道罕有人走得過來的後門,這從布滿蛛網和灰塵,以及門檻上長滿的苔蘚就能知曉,怕是經年都難得有人能開一回這門。
但是,恰恰今日就有人正好在門的另一邊兒,那門縫罅隙,足以讓門另一邊的人看到聽到他所想要的一切了。
馮紫英當然想不到會有這麼離奇的巧事兒,對他來說,他更多的考慮是這王熙鳳帶來的麻煩。
他也不知道今兒個這一出算不算是解決了,要說先前似乎是把王熙鳳製住了,但是王熙鳳的破罐子破摔似乎就把這個局麵給扳回來一些,這就讓馮紫英吃不準了。
說實話,他前世中在看《紅樓夢》一書時,對王熙鳳的印象並不算差。
或許這個女人有著短視、貪婪和狠辣的一麵,但是這和她所出的環境和出身有很大關係,而且她起碼還算是遮護優待過黛玉,精明、潑辣,這對於一個要在榮國府中頂著來自公婆,也就是賈赦和邢氏的不滿,以及其他人挑剔的目光把這個每況愈下的榮國府維持下去,還真不容易。
但這種略微的好感等到輪到馮紫英自身身上時就蕩然無存了,這女人的三番五次的挑釁和企圖占便宜,加上不知進退,讓馮紫英膩歪夠了。
之前的退讓卻被對方視為軟弱可欺,那麼必要的教訓是要給的,但是若要真正說到如何對付對方,馮紫英也沒想過,手眼溫存占點兒便宜也就罷了,馮紫英還沒有想過更進一步其他。
見到隻有馮紫英一人過來,一乾人都驚訝萬分,馮紫英也懶得多解釋,“二嫂子和我說了點兒事兒,璉二哥那邊的,心情不太好,就先從那邊走了,珍大嫂子和蓉哥兒媳婦若是要去園子裡一遊,不如就請寶玉和二位妹妹作陪吧。”
“那馮大哥您呢?”湘雲和探春顯然不太願意再去遊一圈。
“我心願已了,園子也看了,飽覽盛景,差不多了,自己回去就行了。”馮紫英擺擺手,就準備離開。
卻見那秦可卿遲疑了一下,“馮家叔叔,侄兒媳婦卻有一些事情想要詢問叔叔,不知道方便可否?”
馮紫英有些頭疼,對於這個秦可卿的事兒,他是真不想沾染。
他不清楚這個秦可卿究竟知道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也不清楚自己的懷疑是否準確,更不知道如果自己關於秦可卿猜測的身份屬實,秦可卿自己是否知曉,更重要的是她是否知曉當前京師城中複雜的局麵,她一個弱女子若是不知死活的要去折騰什麼,也許會害了無數人。
整個賈府裡邊好像對這個秦可卿的身份也有些模糊,或者說似是而非,像賈赦賈政知道麼?馮紫英估計他們也許猜測出一二來,但是未必了解真實情況。
賈珍賈蓉怕是知曉,所以才會畏之如虎,但為何秦可卿卻要嫁入寧國府,這恐怕和在玄真觀中修道的賈敬有很大關係。
那賈敬是真的在修道麼?
據馮紫英所了解到的情形,那北靜王水溶便經常去往玄真觀,而義忠親王府中也有人時常去玄真觀敬香。
怎麼看馮紫英都覺得這個賈敬身份似乎並不簡單。
問題是這個秦可卿又在裡邊起著什麼作用,或者說扮演著什麼角色?
她是無辜的,或者對此一無所知?
看見周圍包括寶玉、湘雲和探春以及尤氏驚訝、疑惑和不解的目光,馮紫英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蓉哥兒媳婦,我知道你是要說蓉哥兒的事情,怕是二嫂子說璉二哥的事情,讓你覺得也有些感觸吧?隻是珍大哥難道不管麼?如果是鐘哥兒的事情,那請恕我無能為力。”
馮紫英目光製止了秦可卿還欲再言的動作,擺擺手,“這樣吧,我找時間和蓉哥兒打個招呼,或者我讓璉二哥和蓉哥兒說一聲,有些事情我這個外人也不能乾預太多不是?鐘哥兒那邊,我讓柳二哥說一說。”
秦可卿似乎聽明白了馮紫英話語裡隱藏的意思,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賈蓉在外邊甚是荒唐,養了兩個不說,而且還成日裡在繞梁閣和一個小生打得火熱,據說連賈珍都製止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