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馮紫英一愣之後沒動,似乎在猶豫什麼,平兒也是滿臉惶急,“大爺,奶奶是找您有要緊事兒。”
見平兒也是如此態度,馮紫英吃了一驚,覺得恐怕不是自己想象那般,這才點點頭道:“平兒,你也是曉事的,這是啥時候?若是被人見著,傳出去豈不又是一場風波?”
“我替大爺和奶奶看著,奶奶實在是等不及了。”平兒也沒想那麼多,情急之下話裡也大有語病。
看著燈籠燈光照射下馮紫英一臉似笑非笑的古怪笑容,平兒這才猛然意識到自己話語裡語病甚大,外人聽見隻怕立即就是要浮想聯翩了,又羞又急之下隻能跺著腳上前推搡馮紫英:“爺,這都什麼時候了,您還琢磨這些?”
“爺可沒琢磨那些烏七八糟的,那純粹是你這話引導著爺往那邊兒想,爺還能不多長一個心眼兒?你家奶奶心思詭譎,手段狠辣,稍不留意爺就得吃虧,爺能不謹慎點兒?也是平兒你是個實誠人,爺信得過,嗯,索性乾脆哪天我向璉二爺開口,把你要過來跟著爺吧,爺這邊還缺個管家的大丫頭,金釧兒還留在那邊兒,晴雯是個暴脾氣不合適,怎麼樣?”
被馮紫英這番話給嚇了一大跳,平兒聲音都發顫了,“爺,那如何能行?爺是跟著奶奶的,……”
“那你意思是說隻要你家奶奶應允了,你便願意過來?”馮紫英馬上跟進問道,大有立即去和王熙鳳撕扯要人的味道。
平兒慌了,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好半天才道:“爺,你莫要說這些了,先幫我家奶奶渡過眼下的難關吧。”
“哦?你奶奶又怎麼地了?”馮紫英皺了皺眉,這王熙鳳是怎麼回事兒,還真把自己當成了事兒,啥事兒都能吆喝自己來了?
見馮紫英臉色不豫,平兒一時間也解釋不清,就差點兒給馮紫英跪下了,隻得上前推搡著馮紫英,一邊哀求道:“爺,您先過去,奶奶的事兒其實也和爺有關,奶奶和您說您就知道了。”
馮紫英狐疑地瞅了一眼對方,見對方說得鄭重其事,這才點點頭:“好,我倒是要看看鳳姐兒又有什麼幺蛾子要出,平兒,記住我先前和你說的話,爺可是當真的。”
看見平兒臉上嬌羞中帶著幾分薄怒,俊俏的鴨蛋臉上一抹紅暈,馮紫英心癢難捱,忍不住把嘴唇靠在平兒腮邊,既像是在嗅平兒的頭油香,又像是要輕吻對方臉蛋,不經意間卻又碰上了對方的耳垂,驚得平兒一個箭步跳到一邊兒,氣狠狠地看著馮紫英。
馮紫英卻無所謂地聳聳肩,瀟瀟灑灑地往前去了。
從夾道一頭拐彎,隻見王熙鳳已經在那裡急不可耐地來回踱著步,見到馮紫英過來,這才咬牙切齒地迎上來,“鏗哥兒,你把我們害死了!”
“怎麼了,誰害你了,怕是你自個兒的事情東窗事發了?”馮紫英無可無不可地道:“我又和鳳姐兒你沒私情,也沒有偷你們賈府的銀錢,什麼事兒卻成了我的罪過?究竟什麼事兒,彆咋咋呼呼的?求人也沒你這等求人法!”
被馮紫英的話給擠兌得臉色發青,王熙鳳發現自己似乎真的對這個男人無可奈何了,一口玉米銀牙幾乎要咬碎。
王熙鳳走近一步,給平兒打了個手勢,示意她去邊兒上守著。
雖然一般人這個時候走不到這邊兒上來,貴妃娘娘要來省親,各方都得要布置好人,再說府裡人多,這個時候也是要安排得妥帖無虞的。
平兒知趣地守在了拐角處,可以眼觀兩路,防止有閒雜人竄過來。
見王熙鳳神神秘秘卻又心急火燎的樣子,馮紫英還真想不出能有什麼事兒,既要牽扯到自己,卻又是王熙鳳的麻煩事兒。
“說吧,怎麼回事兒?”馮紫英身子微微斜側,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都是你!”王熙鳳忍不住爆發出來,但是卻又怕聲音太大被人聽見,這種滋味是在壓抑憋屈得難受,“如果不是你,怎麼會有這種事情?!”
“究竟什麼事兒?彆沒頭沒腦的!”馮紫英不客氣地道,“真是我的事兒,我自己會處理好,用不著誰來教我!”
看著馮紫英一副無所謂樣子,王熙鳳恨不能撲上前去咬死對方,吃他肉的心思都有了。
見王熙鳳欲言又止,但是又氣急敗壞的模樣,馮紫英頗感驚奇,這可真是有趣,啥事兒能讓王熙鳳這般失態?
“你還記得那日的事兒麼?”好一陣,王熙鳳臉才紅一陣白一陣地道。
“哪一日?”馮紫英隨口問道,王熙鳳柳眉倒豎就欲發作,馮紫英這才又道:“哦,你說那一日啊,怎麼了?記憶猶新,回味悠長,做夢都還能夢著那滋味呢,二嫂子難道和我心有靈犀一點通,打算舊夢重溫?”
“滾!”王熙鳳氣得呼吸急促了許多,“鏗哥兒,我是和你說正經事兒!”
“我也是和你說正經事兒。”馮紫英打定主意不再慣著對方,冷冷地道:“你若是求人,就得要學著點兒求人的規矩和態度,你信不信我轉身就走?但凡有什麼事兒真要落到我身上,甭管哪一出,我懶得問,爺扛得住!”
王熙鳳被馮紫英這猛然一懟,氣急攻心,身體都一陣搖晃,馮紫英也懶得理睬,隻是冷冷地瞧著對方表演。
死死盯著馮紫英一臉淡然的臉,王熙鳳終於明白了自己現在是真的要求人家來幫自己了,而且自己是半點都沒有可以仗恃和拿捏的地方,這種滋味讓她很難受,但是卻又有另外一種難得的感覺,連她自己都有些說不清楚。
“好,我就說。”最終王熙鳳還是一字一句地道:“前日裡有人想要輕薄平兒,被平兒嗬斥,但那廝卻以看到了聽到了你我二人那一日的事情相要挾,……”
“哦?!”馮紫英吃了一驚,他立即回憶當日的情形,迅即道:“那一日在那旮旯裡,四處皆是封閉所在,何來他人?莫不是被人誑了詐了?”
王熙鳳氣恨交加,“姑奶奶其實那等好騙之人?那人把當日情形說得一清二楚,不但說了你嚇唬我的話,而且連……”
“連什麼?”馮紫英也沒多想,他記得很清楚,除了平兒外,再無他人,四周兩三丈之內皆是牆壁夾道,如何可能有外人?
王熙鳳喘了一口粗氣,恨恨地道:“連你伸入我衣襟裡占便宜輕薄人拿走我……物事的一舉一動都看見了,難道還能有假?”
“啊?”馮紫英有些緊張了。
若是自己說那些威脅王熙鳳的話也就罷了,如放高利貸逼死人或者包攬訴訟等,便是有人告,像王熙鳳這等人也算不個上什麼,也就是替王子騰招惹一些麻煩,王子騰也能有這個本事擺平,當然肯定會有一些麻煩,但輪不到自己操心。
可自己輕薄王熙鳳取走王熙鳳肚兜之事卻有些不好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