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莊先生這麼肯定?”這倒有些出乎馮紫英的意外。
商人追逐利益很正常,但是能判斷朝廷軍隊會日益重視火器,這本來是一個十分簡單的道理,但是在當下的朝中,卻成為一個不太被人認可和接受的觀點。
這主要還是火門槍的表現實在太過讓人失望,甚至還不及訓練嫻熟的弓箭手,女真騎射的優勢並沒有因為大周這邊裝備了火器而受到削弱,這也成了很多人堅持仍然要以冷兵器的主要理由。
“馮大人不是也是如此看法麼?”莊立民坦然回應,“看看這種火器製造工藝和質量日益變化,而從原來的三眼銃到現在的魯密銃,甚至以後的自生火銃,而刀槍弓箭卻又有什麼變化?莊某雖然不才,也知道訓練一個合格的弓箭手沒有三五年不行,而要成為優秀的弓箭手更是要十年以上的努力,而且對臂力這些也有特殊要求,而騎兵的要求更甚,但一個火銃手呢?基本沒什麼要求,不缺胳膊少腿兒就行,可咱們大周好像最不缺的就是這種人,……”
成本優勢,這廝是從成本的角度來判斷大周對建州女真要想占優,就必須要用這種方式來打破對方的優勢,倒看不出這個商賈之流居然也能有這般見識。
此人倒是可以好好結交一番。
“莊先生的這番看法倒是深合我意啊。”馮紫英笑了笑,“我想現在我們或許可以談一談下一步的合作,遼東還需要更多的魯密銃和自生火銃,既然你們現在無法製作出自生火銃,我想知道老莊記什麼時候能自行獨立製作出自生火銃?”
莊立民遲疑了一陣,“大人,您真的需要自生火銃?如果數量不大,我可以替您去買,……”
“不,我需要你們做,哪怕時間拖得長一些,價格昂貴一些,都可以接受,找西夷人買不是長遠之計。”馮紫英斷然搖頭。
“那恐怕需要兩三年光景了。”莊立民見馮紫英態度如此堅決,還以為是其父的態度,“我需要聘請一些特殊的西夷匠師,光是這個就會很麻煩,要去呂宋那邊看看佛郎機人裡邊有沒有合適的,如果沒有的話,還要托人去西夷本土聘請,這可不是一筆小花銷啊。”
其父剛去遼東,執掌薊遼,十多萬大軍,如果要購置自生火銃,肯定也是成千上萬支,卻是是一筆大買賣,若非如此,莊立民絕對不會接受。
“我可以替我父親先預定三千支鳥銃,委托莊先生去日本購買,半年內交貨,另外再預定一萬支魯密銃,一年後交貨五千,另外五千支兩年內交貨,價格可以商定。”馮紫英也毫不猶豫,要讓人家賣力,就得要拿出足夠利益,“或許後期還有變化,但是隻會增加,不會減少。”
莊立民立即盤算起來,這就是一萬三千支的訂貨,加之在十二萬兩銀子以上了。
“那馮大人日後需要多少自生火銃呢?”莊立民思考了一陣才緩緩道。
“一年內先請莊先生替我們購買兩千支,未來五年內,遼東會繼續訂貨不低於一萬支,但這一萬支我希望是有老莊記和佛山其他我們大周的作坊來製作!”馮紫英斬釘截鐵地道。
這可就真的把莊立民震住了。
一萬二千支自生火銃,價值起碼是在四五十萬兩銀子了,加上前麵的魯密銃訂貨,這就意味著有超過六十萬兩銀子的大買賣了,朝廷會允許自己來吃下這塊肥肉?兵仗局和火藥局能答應?
“馮大人,您這個要求可把我給嚇住了,您可知道這等營生兵部的態度?”莊立民提醒道。
“能不能獲得朝廷的允許是我們的事兒,銀子反正不會短你的,但我們這邊也有要求。”馮紫英不動聲色。
“您說。”
“價格不能高於市價,特彆是後邊一萬支自生火銃希望你們自行生產製造之後,價格需要比來自西夷的貨色下浮兩成,我說的是比照西夷的舊貨,如果是比照西夷新貨,起碼要下浮一成以上。”馮紫英一字一句道。
莊立民想了想,點頭答應了,如果自行製作,這成本會下降不少,主要是一些關鍵物件現在自家這邊做不出來,如果能聘請一些西夷鐘表匠師過來,自己再選一些學徒跟著學,應該沒問題。
“另外,我們希望這些火銃,不管是魯密銃還是自生火銃,在鐵料和槍管質量上要有明顯提升,射程上也要比原來的魯密銃和自生火銃起碼要提高一成以上,……”
這個要求就有些強人所難了,莊立民可沒有把握做到這一點,現在還是仿製,能達到和西夷人相仿的水準已經數為不易了,還要進一步提高,他不敢打這個包票。
見莊立民連連搖頭,馮紫英心中也暗歎,他知道自己可能是有些急於求成了,不過莊立民的謹慎態度倒是讓他更加放心。
“這樣,莊先生,這個條款不做強行要求,但是可以作為輔助要求,如果老莊記能做到這一點,那麼我們可以在原有的價格上上浮兩成到三成!”
馮紫英很清楚,如果射程能提升哪怕五十米,那意義都大不一樣,三百米到四百米殺傷射程的斑鳩銃usket)殺傷力如果增加五十米,在戰鬥中那會對建州女真的騎兵實現多一輪射擊,這不是銀子能買得到的。
莊立民想了一想,覺得這沒有什麼壞處,便答應下來。
本身這種火器朝廷肯定對質量是有要求的,尤其是在威力上如果能夠改進一些工藝,比如槍管耐力和輕重等等,實現最優,隻要不做強製要求和時間限製,這種改進沒什麼不好,還能得到價格上浮的鼓勵,那自然再好不過了。
談得很順暢,馮紫英很滿意,而莊立民則更是很高興,能夠攀上這樣一層關係,這一趟京師之行也不枉來了。
這馮氏父子未來在大周朝廷中地位肯定還要攀升。
其父馮唐也就罷了,薊遼總督對於一個武將來說已經是頂點了,能在這個位置上多乾幾年,然後撈一個封爵就算是榮歸了。
而這位小馮修撰卻不一般,有著朝中幾位北地大佬的背書支持,本身又是庶吉士出身,加上翰林院的資曆,意味著這一位未來有很大可能性會出將入相,現在能交好對方,簡直就如同呂不韋押注嬴異人一般,回報可能會是無比豐厚。
當然這也隻是談了一個大概,畢竟還是第一次,但隻要雙方有這個意願,就意味著下一步的合作空間會更大,特彆是在雙方都各有所圖的情況下。
莊立民在離開時按照慣例要留下三千兩銀票,這是一成的舊例,但是卻被馮紫英拒絕了。
莊立民不認為對方是在矯情,對方的態度就讓他感覺對方似乎完全不在乎這個,甚至還覺得對方是有意要拉近雙方的距離,這讓他既感到驚喜,但是也有些惶恐。
作為一個商人,哪怕在廣東也算是大戶,但是要摻和到朝廷這裡邊的事務中來,他知道自己這小胳膊小腿兒瞬間就可能被壓得粉碎。
隻是這等情形下他又不能拒絕,隻能自我安慰要見機行事,如果真的有什麼危險勾當,他是絕對不會上船的。
“啪!”清脆的脆響在空氣中回響,羞得尤三姐忙不迭的鑽入錦衾中,滿臉羞澀不堪的她還是不太習慣情郎的這般調戲,突然掀開被子在自己的豐臀上一擊,讓她險些就要跳起來。
恣意放縱一番之後,馮紫英也安靜了下來,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對這種荒淫無道的生活失去抵抗力了,嗯,左擁右抱,環肥燕瘦,前世中想都不敢想的淫靡日子居然就這麼有滋有味地過上了。
碧眸深目,白皙如雪的肩頭裸露在外,宛如羊脂玉一般,尤二姐在床上遠比看似豪爽大方的尤三姐放得開,隻要是馮紫英想要,尤二姐是絕對不會違逆,遠勝於青澀生疏的尤三姐,也不知道這丫頭都已經被自己睡了這麼久了,怎麼還是這麼嬌羞不堪。
歡好之後往往是馮紫英思維最敏捷的時候,所以他尤其喜歡這種攬著自己女人躺在錦衾中思考問題。
那個莊立民的情況他也打聽過了,的確在廣東有些根底,原來是攀上了蕭大亨的線,但是現在蕭大亨致仕了,所以這一趟來京師也是想要另尋靠山。
不過廣東士人在朝中並無多少影響力,所以借助這一次的火銃交易莊立民明顯是想結交自己父子,對這一點馮紫英也早有預料。
甚至王應熊也應該受人之托才會來找到自己,這一點王應熊也很委婉地和自己提起過。
等閒來投靠結交的人馮紫英是看不上的,現在的他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願意結交了,這要講求一個資源對等。
但毫無疑問,莊立民應該是一個不錯的合作對象。
佛山最大的冶鐵作坊東主,不僅是有著年產數十萬斤精鐵和鐵製品,而且還經營海貿和內貿,工貿複合體的代表了。
對於莊立民來說,恐怕這種替朝廷生產火器不僅僅隻是圖財了,而是一種結交人脈的主要手段了,甚至可以在利益上忍受一些犧牲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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