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唐沒法回來,隻能歎息了。
無論是青檀書院的同學,還是像楊嗣昌、侯氏兄弟、黃尊素這種後來認識熟悉的朋友,都親自到府上道賀。
馮紫英也是第一次這種經曆,很多都是懵然無知,好在這京師城中有的是專門吃這碗飯的人,特彆是為城中官宦士紳辦理全套儀式流程,隻要肯花錢,一切都能替你安排得妥妥帖帖,從結親到辦酒坐席,再到各式應酬待客,總歸是一套套規矩有人提醒,馮紫英便是當個牽線木偶,按照要求來就行了。
客人們來得很多,按照這個時代的規矩,來者是客,無論遠近貴賤。
當然素無瓜葛者一般說來也不會來,但也不排除一些想要借機搭上線的人要來走這一遭。
所以當馮紫英看到陸續到來的來自山陝、揚州、龍遊、安福、徽州、湖廣、廣東等地商賈們的拜帖禮貼送到時,他也忍不住頭疼。
哪怕是再苛刻的禦史也不會在這等事情上糾纏不放,但是馮紫英還是很不喜歡在這上邊欠誰的情,隻不過這種事情卻是由不得他。
方有度樂嗬嗬地陪著馮紫英站著。
來往客人分成了幾撥,像官場上的上司同僚,主要是練國事、楊嗣昌幫著接待,書院同學、同年都是由鄭崇儉、王應熊和吳甡三人幫著張羅,而來自各地商賈這是趕回來的段喜貴和汪文言來負責接待,而來自武勳家族這邊的則是賈璉、韓奇和衛若蘭三人應付,親戚朋友則是馮壽來安排,這樣一來,各自都有熟悉的人手應對,也要輕鬆許多。
方有度算是幫著馮紫英應對各種臨時事情。
“紫英,我聽我那位老嶽父說徽州那邊的商賈都來了不少,而且他還看到洞庭翁許兩家也來人了,晉商十八家也來了,你這婚事簡直成了咱們大周商幫聚會啊。”
方有度現在也是居移氣養移體早已經沒有了三年前那種寒酸味道了,他的嶽父也是全力支持他留在京中為官,為此專門在小時雍坊為其購置了一處大宅院,花費不下萬兩銀子,加上重新整修,估計起碼也得一萬好幾。
“你覺得這是好事兒麼?”馮紫英搖搖頭。
這些都是牆頭草,有棗沒棗打一杆子,先來混個臉熟,不管怎麼樣,總算是打過照麵了,日後見了麵也能打個招呼,對外也能說我也是參加過小馮修撰婚禮的人了。
“起碼不是壞事。”方有度倒是看得很淡然,“對你,對我們永隆五年這一科的青檀學子來說,你的風光其實也就代表著我們這一科的受重用,可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馮紫英吃了一驚,下意識的看了方有度一眼,“方叔,你這話好像有點兒誇張了。”
“紫英,你覺得誇張麼?真的不誇張,可能你自己不覺得,那是因為你身處正中間,光環太盛,所以有些看不到邊緣的許多情形了,但我可是感受極深呢。”
方有度背負雙手,陪著馮紫英站著,語氣卻越發深沉。
馮紫英眉峰微蹙,但是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誒說什麼。
“以我自己來說吧,如果沒有你,嗯,當然不僅僅是說你這個人的表現影響,我所指的是包括你給我們帶來的許多,比如《內參》,我可以說,我和大章就是受益最大的,如果沒有這份《內參》,大章去不了西疆,也就沒法立下這份功勞,更不會有誰能知曉他,三甲進士,幾百個,誰記得到他?沒有這份《內參》,我方有度就是三甲進士中最末尾的角色,三年觀政期滿,估計就應該到地方上去廝混了,十年二十年未必能回到京師城,……”
“……,但是現在大章隻要他願意留兵部,我相信柴大人肯定是熱烈歡迎的,甚至我估計柴大人都會主動和吏部那邊溝通要把大章留在兵部,同樣非熊好像這段時間也是經常被柴大人和職方司郎中叫去問話,……,我方有度也一樣,若是沒有那幾篇文章在《內參》上打響名頭,誰認識我一個歙縣來的窮小子,但現在,大理寺少卿苟大人已經來問過我,刑部這邊兒也希望我留下,但我都沒有應承,……”
“哦?方叔還沒拿定主意?”馮紫英頗為好奇。
“不是,我在等你。”方有度轉過身來黑瘦的麵孔和炯炯有神的目光彙聚在一起,“紫英,我知道你是想要做大事的,但是做大事你一個人做不成,君豫也說過,我們這一科就看你有王佐之才,說我們這些同學都應該助你一臂之力看,……”
馮紫英心中微動,他沒想到練國事居然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這讓他有些激動。
“你需要我到哪裡,我就去哪裡,我可以留刑部,也可以去大理寺,另外我覺得我也能去都察院,倒是工部、兵部這些非我所長,……”
方有度說得很鄭重其事,“喬大人也和我說了,希望我可以去都察院。”
馮紫英微感吃驚,喬師可沒有和自己說起過。
“喬大人說,都察院需要一些有朝氣銳氣的年輕人,也需要一些誌向相投的同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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