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無禮地上下打量了一眼對方,馮紫英沒有多餘話,徑直道:“王爺,您這是替陛下問,還是替自己問?”
“哦?”忠順王一怔之後來了興趣,“替皇兄問又如何,替我自己問又如何?”
“替皇上問的話,那之前我便稟告過皇上了,如何做,用什麼方略,還得要看皇上。如果是王爺替自己問,那也簡單,要看王爺想要什麼。”
馮紫英越發輕鬆自在,甚至還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忠順王狹長的眸子中目光閃爍不定,也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
這家夥這一句反問,反而讓他不敢輕易啟口了。
君選臣,臣擇君,這選合作夥伴也是一樣。
忠順王自認為自己有資格摻和一手,但是卻不認為自己就是唯一的選擇對象。
馮紫英現在如日中天,想要摻和進來的人多如牛毛,連皇兄都還在考慮該以什麼樣一種方式參與進去。
不是說皇兄沒資格,而是皇兄需要顧慮的問題太多。
同樣,忠順王有想法,但也有顧慮。
他現在很得皇兄器重,甚至一些重大和隱秘的事務都交給他來參與處理,可是居安思危,忠順王很清楚皇家之事,天家無恩情,縱然有,也絕對不會延澤到自己身上。
皇兄的身體忠順王也很清楚,現在看起來還不錯,但是內裡卻體虛內乏,皇兄自己也很清楚,所以現在也是十分注重保養。
一旦皇兄故去,無論是自己哪位皇侄兒接替大位,恐怕都不會再像現在皇兄重視自己那樣對自己這一脈這麼看重和恩遇了。
再說了,自己十三個兒子,四個女兒,未成年的兒子就還有七個,想到這裡忠順王自己都犯愁,嫡子庶子都是兒子,日後若是自己失勢,這日子怎麼過?
十三個兒子便是嫡長子能繼承家業,那其他十二個兒子呢?
尤其是幾個寵妾生下的兒子,現在枕頭風便已經吹得嗚嗚的,成日在耳邊聒噪,要求替他們置辦些產業下來,否則日後他們難道就真的隻能去守著每年宗人府發放的那點兒恩俸喝西北風去?
看看自己那些個堂兄弟們,也就是父皇兄弟們的兒子們,現在有幾個還能混得像個人樣?不少都是已經淪落賣莊子賣宅子為生了。
每年年末,不少人甚至都要到宗人府或者宮裡去哭窮,要求給點兒賞賜,否則便沒法過年。
父皇在的時候還算能每年打發點兒,可皇兄即位之後,就再沒有這麼好的事兒了,多是申飭一番,幾兩碎銀子打發了便是。
這還沒有算上天平帝和廣元帝,也就是皇祖父、皇曾祖父那一脈下來的遠支了,據說已經有不少混到四處打抽豐和幫閒的境地了。
這麼些年也有不少仗著都姓張,都是太祖一脈下來的,年頭年尾來打抽豐求恩賞的,忠順王都懶得一見。
要論輩分,有些都能稱得上是自己爺字輩了,可吃不起飯的還不是比比皆是。
大周立朝才多少年,還不到百年呢,據說宗人府統計過,從太祖兄弟和叔伯兄弟那一輩開始算起,這開枝散葉的,宗室人口都能過千了,還有不少庶出的,乾脆就不承認了,愛怎麼怎麼,想到這裡都令人不寒而栗。
忠順王管不到彆家那麼多,但是自己這兒子這麼多,他不得不多想一些,也得多替自己兒子考慮一些,總不能自己眼睛一閉,兒子孫子們卻淪落到沿街乞討去吧?
還有他也聽出了馮紫英話語中隱藏著一些其他意思,嗯,他暫時還沒品出來的意思。
“想要什麼?”忠順王緩緩地咀嚼了一下這個問句,抿了抿嘴才又放下茶杯:“紫英,本王愚鈍,還有些不太明白這話的意思。”
“王爺,簡單,若是單純求一條財路,那就彆去摻和遼東貿易和對朝鮮日本貿易,那裡邊第一複雜,第二耗時長,免不了還有些波折,紫英替您指一條路,其實您可能也知道,就是銀莊,不敢說一本萬利,但是卻是一個綿延不絕下金蛋的母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