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走了王九玉,馮紫英陷入了沉思。
毫無疑問,王九玉不過是一個明麵上的人物,他背後還有更有跟腳背景的人物。
想要來謀劃鹽場,你一個私鹽販子有這麼大臉?
想想也不可能。
但不得不說像東番布袋鹽場的開發,目前朝廷是根本沒有那份精力的。
涉及到招募人手和最初的基礎設施建設,還需要建立起從漳州經澎湖到東番的航線,還有對可能要麵臨的本地土著山民的襲擊等等,都相當繁瑣龐雜。
便是馮紫英自己也沒有想過要由官方來運作。
起碼前期不可能。
交給這些有實力背景的士紳們來運作經營是最合適的,但前提是得交錢。
馮紫英此番南下也是背負著巨大壓力的,組建銀莊要銀子,收取特許金,也要最大限度的讓這些商人們出銀子,海稅的抵押舉債,也還是要銀子。
哪一樣都要銀子,而朝廷又催得那麼緊。
除了永隆帝外,鄭繼芝和柴恪都是最急迫的。
就差點兒撂下話了,隻要能弄回來銀子,不管用什麼辦法。
馮紫英之前的考慮是先和那些準備參與海貿的士紳商賈們接觸一番。
這筆銀子是應該最穩定的,意欲參與的群體都已經通過各條線和朝中的諸公接觸過了,基本上都明確了,接下來不過是具體價格上的一些博弈罷了。
而這些人的消息都很靈通,知道目前朝廷缺錢,肯定會借此機會壓價,所以馮紫英才會獲得尚方寶劍,實在不行就要先從銀莊募集股金和海稅抵押舉債上來做文章,而目標群體也很明確,就是揚州鹽商。
這些鹽商們其實多少也已經有一些感覺了,所以從林如海和汪文言那邊獲得的消息,近期這些鹽商也是格外活躍,不斷的聚會商議,大概也是在考慮如何應對朝廷的這種“殺豬”行為。
以前是捐輸,這一次是如何,估計這幫鹽商心裡都沒底,但毫無疑問,直覺告訴他們,這一次也免不了要出血。
總而言之,要多策並舉,弄銀子。
想到這個唯一目標,馮紫英自己都覺得好笑,這現在居然成功了替大周朝廷弄銀子的急先鋒了。
很快汪文言就進來了,不用馮紫英吩咐,汪文言那邊已經安排人盯上了王九玉,不過馮紫英倒不是擔心什麼,不過是想儘早了解王九玉背後有哪些人。
聽完馮紫英的介紹,汪文言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拓墾東番也就罷了,這要把鹽場交給私人,這是明顯違反朝廷法度的。
大周的鹽場全都是朝廷所有,鹽戶們從煮鹽曬鹽到出鹽按照一定價格交給鹽運衙門再賣給持有鹽引的鹽商,再由鹽商去按照區域售賣。
這就是大周自前明沿襲下來的鹽務例製,而鹽場是絕對要牢牢掌握在朝廷手中的。
“公子,這個,恐怕需要慎重,朝廷未必會允許您這樣做,哪怕朝廷再缺銀子,也不能開這個口子啊。”汪文言連連搖頭。
“文言,我問你一句,如果我不提這個拓墾東番,朝廷會想到東番麼?”馮紫英輕輕搖頭,“便是我提了,朝中諸公都還推三阻四,覺得這是個累贅,根本沒必要,現在我沒要朝廷一分一文,勸招商賈,由商賈自行募集失地流民前往東番拓墾,朝廷就是給一個名義上的允許,三年不收稅賦,三年後比照邊地折半收取二十年,為朝廷平添田賦收入,同時還能防禦外敵入侵東番,甚至連流民帶來的不穩壓力也減輕了,這難道不好麼?”
馮紫英的話讓汪文言無言以對。
“至於這鹽場,現在兩淮鹽場產量不足,南直和江西、湖廣鹽價暴漲,私鹽販賣成風,地方官府多有反應,東番鹽場若是能建起來,同樣不花一分一文錢,這到南直和兩浙來售賣,一樣要受都轉運鹽使司的管轄,而將此權利交給士紳商賈,無外乎也就是一個特許權而已,五年也好,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根據價格而定,興許人家就能拿出百十萬兩銀子來押這一注呢?朝廷白得這麼多銀子,而且還能減輕供鹽壓力,難道還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