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中年男子連帶驚喜,“那敢情好,我們高家那就……”
“此事暫時不提,估計太上皇還在和皇上商議新的巡鹽禦史,暫時定不下來,但是林如海一死,就必須要有一個結果了,嗯,估計也就是最後一任了。”老者輕輕歎了一口氣,“我們高家須得在這最後一任上把各種手尾處理好,……”
“那甄家那邊……”中年男子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老者臉上厭惡之色一閃而逝,但隨即又恢複了平靜,“暫時不理他。”
出乎所有人意料,小馮修撰在召集了一乾鹽商們見了一次麵,做了一次推介之後,便再無其他動作了。
除了像汪文言、賈璉、段喜貴加上吳耀青幾人,公開拋頭露麵,願意見一乾商人們外,馮紫英反而見不到人影了。
開海債券之事,涉及到市舶司的監督和每年海稅收入兌付問題,輪不到賈璉和段喜貴兩人插手,頂多也就是能向幾個市舶司推薦一個“技術人才”而已。
這邊連都轉運鹽使司衙門這邊在見識了段喜貴帶來的幾個人在算數和記賬,尤其是新式記賬法帶來的便捷和一目了然效果之後,林如海也主動要了兩人,準備以吏員身份納入都轉運鹽使司衙門裡去。
“馮柱見過大爺。”
“段鵬見過大爺。”
段喜貴站在一旁,神色複雜地看著跪拜在地的自己這兩個“得意門生”,心中也感慨無限。
林如海開口要這二人,一個方麵的確是這兩人在算數記賬上頗有天賦,另一方麵自然也有幾分馮紫英的麵子。
但這卻是改變這兩個人命運的壯舉。
兩個幾乎沒在學堂中正式讀過書的窮家小子,一個甚至在進入學堂前連一身乾淨衣衫都沒有的貧家子,經過自身的努力,現在時來運轉,居然有機會一躍成為吏員了。
或許在讀書人眼中吏員是一個不起眼的存在,但是對他們這種也許一輩子都隻能在大同或者臨清的鄉間操勞一輩子的窮人來說,這種轉變就是魚躍龍門一般的飛躍。
都轉運鹽使司衙門這邊涉及到鹽引和鹽課的收發轉運,本身就相當繁複,而且還牽扯到和兩淮鹽場和下邊三個分司的對賬核算,工作量很大。
如何建立起一套清晰可查同時又能橫向縱向對比的賬目機製,一直是都轉運鹽使司衙門最大的問題,全靠人來核賬監督,每年光是各種賬目就能弄得你精疲力竭。
即便是知曉有些人在裡邊做鬼,但是如果不能準確確定在那一個時段和哪一個區域存在問題,純粹依靠人來核查,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這也是每個這類衙門裡邊最為頭疼的。
除非是內鬼透風,有外部線索舉報,否則沒有誰能輕易下決心來清查核賬,那太大動乾戈不說,而且一旦沒查實的話,也很傷士氣。
但現在新式的複式記賬法極大的減輕了工作量不說,而且也極大的方便了這種查閱對賬的難度,哪怕是一個外行,隻要稍微熟悉了解一下這種手法,那麼就能明白如何來查閱賬目,如果是遇上內行,這種效率更是大大提高。
這也就意味著如果要從中貪墨舞弊的風險會極大提高。
兩個人跪在青石板上“咚咚咚”的連磕三個響頭,足見其真心實意,馮紫英也不製止,他知道這是對方在用這種方式來表達感激,他必須要領受。
兩個小子眼圈都是紅紅的,顯然是在獲知這樣一個機會之後內心的興奮激動和感激難以壓抑。
他們此番南下原本以為就是能尋個像豐潤祥那樣的大商家獲得一個穩定的工作,哪怕是被臨時叫到都轉運鹽使司衙門裡幫忙也從未奢望過留在這等衙門裡吃一碗飯,但現在這種事情居然就發生了,甚至還要給予吏員身份。
哪怕是再不曉事,他們也明白這樣的機會對他們這樣的窮家小子意味著什麼,命運就此徹底改變,他們會成為人上人,能光宗耀祖。
甚至可以說,哪怕他們日後真的不在這都轉運鹽使司衙門裡乾了,走出門兒,就會有無數人來高薪聘請他們。
無他,就憑這份資曆。
都轉運鹽使司衙門裡出來的吏員,如同後世財政部或者央行出來的技術型乾部,哪家大型企業不是求賢如渴的?
這一切的改變都是源於眼前這一位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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