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紫英遲疑了一下,他也感覺到了自己這位喬師的某些傾向了,小心翼翼的問道:“喬師之意……?”
“你和林如海之女原來不是曾約為婚姻麼?本來我以為既然未曾定親,此事便也可商榷,不過你既然有意繼續維持,為師原本也讚同,不過現在情況有所變化,你要兼祧,你大伯這一房又如何考慮,是讓林如海姑娘承襲這一房還是另娶?”
喬應甲的問話讓馮紫英無法回答,說實話他還真沒想過這麼遙遠,但這卻也是擺在麵前的現實問題,關鍵在於他感覺到了喬應甲潛在意圖,沒準兒就是又要和自己談婚姻之事了,而這恰恰是他不想談的。
“喬師,此事弟子尚未想過,家父之意是等到我十六歲之後……”馮紫英話未說完,便被喬應甲打斷。
“我知道令尊的意思,但是你可以先行訂婚啊,若是林家姑娘與你父這一房定親,那麼你大伯這一房也需要一門親事,原來就有人托為師尋覓合適婚姻,為師因為你和林家已有婚約,便沒有提起,但現在為師覺得正好合適,……”
馮紫英張口結舌。
“另外,有個情況我也要提醒一下你。”喬應甲沉吟了一下才道:“恐怕不是今年下半年就是明年初,兩淮鹽道可能會是都察院的監察重點,……”
馮紫英心中一抖,“喬師您的意思是……”
“為師沒彆的意思,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是大公無私,那便有人針對,那也無礙大局,……”
喬應甲隻能點到即止,即便是這樣也算是一個變相的提醒了。
在他看來自己這個弟子如果堅守承諾不願意放棄這樁婚姻的話,那就要考慮清楚了,他可能就要麵臨和承受嶽方一旦出事帶來衝擊。
縱然這種情形暫時還不會太多牽扯到他這個剛剛訂婚的未來女婿,但是如果林如海真的因此獲罪,那麼之後必定會對馮紫英的仕途之道帶來影響。
但同樣,如果你現在因此而毀諾斷絕這門婚姻,一旦被士林知曉,那對馮紫英的影響會更大更惡劣,這等品行是絕無人願意與你打交道的,所以這讓喬應甲也是倍感無奈。
他卻不知道這裡邊一切淵源都是因為當初馮紫英在東昌府時為了成功見到他而想出來的招數,其實根本就沒有這個約定婚姻這一出。
可現在馮紫英又不可能再在這個問題出爾反爾,否則又要給他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縱然是撒謊,這都幾年了,你為何不當麵說清楚?
馮紫英也沒有預料到會有這種情況發生。
他印象中,《紅樓夢》書中林如海隻是病故,賈璉還帶著林黛玉回揚州辦理喪事,甚至還為賈家撈回一大筆銀子,填了修建大觀園的窟窿,怎麼現在卻成了林如海可能要成為都察院“重點打擊”對象了?
真要被都察院看準的獵物,那賈璉哪裡還能有機會撈回這樣大一筆銀子?
這大觀園還能修得起來麼?
呃,現在連賈元春的賢德妃都還沒影兒,是不是因為自己這個蝴蝶翅膀帶來的巨大效應而導致了這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還是林如海的死本身就是一種假象?
這倒真的是把馮紫英考住了。
再問喬應甲,恐怕喬應甲也不會多透露什麼,問題是自己現在該怎麼辦?
馮紫英越來越覺得自己當初撒的這樣一個謊,就像一副枷鎖把自己給牢牢套住了,脫身不得,甚至還要越陷越深。
但問題是若是沒有這個謊言枷鎖,自己就能放任林家,不,放任林丫頭可能遭遇的厄運麼?
馮紫英在內心還是否認了這個念頭,林丫頭已經在自己心中占據了一個位置,隻是他自己都不確定這個位置究竟是一個妹妹一般的位置,還是在未來可能轉化為自己妻子的位置。
想到這裡馮紫英不禁啞然失笑,自己好像又在用一個現代人的思維來考慮這個問題了,這年頭表兄表妹都是隨意通婚,想那麼多乾什麼,更何況這不還有另外一個兼祧的可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