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緣沉默不語。
自家身上掉下來的肉,而且自己養育這麼多年,也是自己和那個負心郎的感情結晶,她如何會舍得讓她一輩子在這世外之地枯守?
哪個當母親的不希望自己女兒有一個好姻緣好去處?這不也是迫於無奈才會暫時棲身於此麼?
隻是她早年也是官家小姐出身,自然明白像女兒這等甚至妾出女都算不上的出身,未來不可能有多麼好的歸宿。
說來說去那也是自己和林如海的過錯,但要落到自家女兒身上,卻又讓她難以接受了。
眼前此人說得也沒錯,若是林如海真的故去,那妙玉日後就真的很難有一個好的歸宿了,給人當妾都算不錯了,弄不好就隻能古佛青燈守一生了,這是她絕不能接受的。
自己這一輩子已經這樣了,遇人不淑,她認命了,但是女兒卻不能這樣,她希望自己女兒能有一個美好的未來。
“那他準備怎麼安排妙玉?”淨緣沉默許久方才啟口問道,那手中的佛珠也從開始靜止狀態恢複了正常的撚動。
“師太,現在說這個可能太遠了一些,但是你要相信林公……”
“汪施主,你不用給貧尼說這個,昔日貧尼父親府上亦有你這等幕僚,個個都是出謀劃策蠱惑人心的能人,林如海這個時候能派你來,想必你也是深受其看重了,貧尼隻要一句話,妙玉不能給人當妾!若是做得到這一點,那妙玉的事情貧尼便不再過問,若是……”
媵和妾之間的確有很大的差彆。
妾是永遠無法成為正妻的,而媵則有此可能,如果正妻身故或者被休,媵都有可能成為正妻。
同樣,媵生子女地位是遠高於妾生子女的,甚至某種意義上可以被視為嫡出。
尤其是在正妻無出的情況下,那按照封建禮法,那就是嫡出,即便是正妻有嫡出子女,那媵生子女亦可比照嫡出子女略遜獲得更大的繼承權,地位權力都遠高於妾生子女,這也是《大周律》明文規定的。
因為媵往往都涉及到高門望族的聯姻,其子女都往往要牽扯到繼承權,這個繼承權既涵蓋和財產繼承權,甚至還包括襲爵和蔭補。
而媵生子女便享有優先權,比如如果嫡子已經通過科舉收官,而朝廷恩蔭蔭補,那麼媵生子便天然獲得第一蔭補權,排在所有妾生子之前,除非朝廷直接指定。
汪文言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斷然道:“師太放心,林公如何會讓自家女兒當妾?便是朝廷貴胄,今科狀元,也絕無可能讓林公之女為妾,這一點文言可以明確!”
淨緣心中稍安,“汪施主,記住你自己的話,林如海若是敢負此言,那貧尼便是粉身碎骨,亦要讓他在士林中身敗名裂,遺臭萬年!”
“師太放心,林公素來一言九鼎,如何會……”
“哼,他一言九鼎?花言巧語欺瞞人心的時候還少了?”淨緣話一出口才覺得有失自己現在身份,趕緊念了一身佛號,“以前事情貧尼就不提了,此事便看那林如海自己了。”
“那師太可以把妙玉姑娘在何處清修告知文言了吧?”汪文言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這貧尼的確不知,……”見汪文言臉色一下子就難看下來,淨緣輕哼一聲,“不過妙玉在寺外有一至交好友,平素二人親若姐妹,妙玉走之前還曾在那女子屋裡去住過幾日,妙玉在何處落腳,那女子怕是知曉的。”
汪文言趕緊問了那女子家住何處,姓甚名誰,默記在心中,這才告辭離去。
站在溪邊,女子端起木盆,冰涼的水把手凍得通紅,但是女字卻不以為意,抖落了一下扭乾的衣裳,這才將青石板上的衣裳一件一件的裝入木盆中,端起木盆往自己家中走去。
天氣越發冷了,看這天氣陰下來,沒準兒等兩日就要下雪了。
據老輩人說,這二三十年前是不是可想象的,甚至根本就沒見過下雪,現在居然年年都有那麼幾天要飄雪了。
想到下雪,女子清麗出塵的臉上就露出一抹煩擾,這天氣一冷,衣衫晾曬起來也乾得慢,而且屋裡也須得要添些柴炭。
父親也是一個不管事的,每日隻顧著吃酒,這每日的開銷卻是看得見的,平添幾多花銷,便又要好生盤算一番了。
剛踏進自家小院,就聽見自己父親正在叫嚷著:“你們這些外鄉人,懂不懂規矩?怎麼地聲也不吭就鑽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