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雨村見馮紫英婉拒,也在琢磨對方意思。
林丫頭身子骨弱了點兒,馮紫英是馮家三房一脈單傳,其家裡肯定打聽林丫頭狀況,知曉林丫頭狀況之後恐怕未必會答應這門親事,這是一。
馮紫英現在的確身份尷尬,雖說在名聲很大,又在青檀書院讀書,但若是拿不到一個舉人身份,想要娶三鼎甲出身的巡鹽禦史嫡女,的確也有些說不過去,這是二。
聽馮紫英話裡話外的意思,倒也沒有說死,看樣子這小子的確還是對林丫頭有些心思,這番不行倒也不妨事,且等他明年秋闈之後再來計較。
看見賈雨村這小院裡又多了幾個仆從和侍女,馮紫英便知道隻怕又有不少人已經瞅準了這個即將飛黃騰達的落魄士人開始燒冷灶了,否則以當初自己奉上那二百銀子,鐵定是支應不起這等花銷的。
當然那些人現在來登門就肯定不算冷灶了,但總比人家日後上任了再來捧臭腳好。
京師城中多的是這種專門包打探的角色,朝中一舉一動,甭管是吏部和督察院那邊涉及到人和事的,還是刑部和大理寺那邊涉及到訟獄之事的,亦或是工部、太仆寺這般可能有建造的,都有專門的人來負責打探和操作。
戶部就不用說了,兵部也有自家的門道,即便是最冷清的禮部,一樣也有不少花式。
總歸是蛇有蛇道,狐有狐蹤,這京師城百萬人,關乎大周億萬子民的事兒都在這裡彙聚,便是當官的都數以萬計,衍生出來的各種需求,都得有人來營生。
特彆是你外來進京的,搞不明白這裡邊底細花數的,免不了就要吃虧,若是能尋到一兩個行裡人,也能少許多花銷。
賈雨村又談起了薛峻,說薛峻在京中逗留了一段時間便已經返回南邊了,他自然不清楚馮家已經和薛峻有了這等關聯,隻說薛家兩房現在有些凋落的意思,好在長房那邊還有王子騰這個舅舅可以依靠,但像二房薛峻這一支,隻怕就要靠自己了。
“那梅家乃是湖廣大族,不知道是如何與薛家議上親的,但如今那梅之燁考中進士入了庶吉士,現在又授了翰林院檢討,未來可期啊。”賈雨村籲了一口氣,“薛家攀上了這門親事,倒也是慧眼識人。”
“聽說那梅翰林隻是梅家的旁支庶出,薛家和他家議親之前也曾支助過他多年,一直到他考上舉人,也還蹉跎了多年才算是考上了進士,否則……”馮紫英沒有再說下去。
賈雨村也會意的一笑,“是啊,這算是貧賤之交嘛,所以說這薛家二房也算有些運氣,再等幾年兩邊的子女大了,一旦正式成親,薛家倒也有些重新興旺起來的氣象。”
馮紫英忍不住感慨,賈雨村這廝果真還是不一樣了,所以坐在什麼位置就得要考慮什麼事情。
以前為溫飽,一旦獲得機會,便是琢磨著如何通過林如海來搭上賈家和王子騰的關係,現在夙願得償,就在考慮如何充分把這些人脈關係運用起來了。
薛峻和他一起經曆了臨清民變,也算是有了幾分交情,之前覺得薛峻不值一提,但現在薛峻未來姻親乃是翰林院檢討,那就不一樣了。
雖說隻是個清貴職位,但一旦轉任出了翰林院,六部和督察院便是隨便進出了,就算是下地方,那也鐵定是和自己平起平坐的職位,而且人家還不是靠著誰,而是靠自己的硬實力。
“賈先生和這薛翰林很熟?”馮紫英忍不住問道。
“不熟,這薛翰林比我早一科,論年齡卻要比我大七八歲,不過據說和喬公與你們書院官掌院倒是有些熟悉。”
賈雨村也已經聽聞喬應甲即將正式就任都察院右副都禦史,這也是他有意折節下交馮紫英的另外一個原因。
右副都禦史是一個相當顯赫的位置,算是都察院三四號人物,如果刨除經常掛銜外任的右都禦史,那麼右副都禦史其實已經是都察院的三號人物了,也有傳言新皇有意要讓右都禦史和右副都禦史都作為掛銜外任之職,那也就意味著喬應甲一旦出任此職,便有要出掌一方的可能。
“哦?和喬公官掌院熟悉?”馮紫英到沒想到這梅翰林還和喬應甲、官應震能拉上關係,不過從未聽二人提及過,怕也關係一般,多半就是向喬應甲與林如海這般的同科關係,但他突然想到官應震也是湖廣人,恐怕這梅之燁應當算是官掌院的鄉人才對。
“紫英,你不會連你們官掌院是湖廣人都不知道吧?”賈雨村含笑問道。
他可是聽說馮紫英現在在齊永泰和官應震那裡都十分得寵,南北士林的那場盛會外邊閒人未必清楚底細,但是賈雨村卻隱約知曉說馮紫英都和那繆昌期鬥嘴了一場,這可是不簡單的事兒。
能和繆昌期這樣的江南士林大儒鬥嘴就證明了他在書院的地位和分量,也證明了他在齊永泰和官應震心目中的地位,就憑這一點,就沒人敢小覷這一位。
“嗬嗬,賈先生說笑了,紫英豈能不知?”馮紫英打了個哈哈,“隻是紫英未曾聽聞官掌院提及過這位梅翰林罷了。”
“唔,這位梅翰林性格倒是有些不同。”賈雨村隻說了這一句,便不再多言,大概也是覺得背後說人是非不妥,便岔開話題。
二人又說了一陣閒話,馮紫英這才告辭。
臨彆之前,自然又奉上了一份程儀。
這一次就是一千兩銀子了,賈雨村一番推辭之後也就收下了。
即將南下,花銷實在太多,而且一到任情況不熟也不敢還得要小心一段時間,而這等花銷也不可能向王子騰和賈家叫苦,還是這一位真心懂事,這也讓賈雨村對馮紫英好感愈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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