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放心,以小侄之見,隻要寶玉肯沉下心讀書,進士不敢說,但是一個舉人是跑不掉的。”此時儘可大說好話,馮紫英當然不吝諛詞。
“但願如此。”王子騰臉色也轉好,深看了一眼馮紫英,“鏗哥兒對明年秋闈當有把握吧?”
“伯父此言讓小侄誠惶誠恐啊,小侄經義功底淺薄,方入書院不到半年,如何能與其他書院同學相比?伯父也莫聽聞一些外界傳言便高看小侄,其實不過是一些以訛傳訛的虛言。”
馮紫英連連搖頭,這等事情他是斷不敢誇口的,秋闈春闈的各種偶然因素太大,真不好說,這個時候誇口隻會自取其辱。
“哦,那也不急於這一科,你明年也不過十四,三年後十七若能中舉,那也算是難得了。”心中稍微放心一些,王子騰點點頭,“紫英,算算年齡你也差不多了,你家中可曾為你定親?”
馮紫英立即警惕起來,略作沉吟便道:“尚未考慮此事,小侄也曾經與父親母親說起過,小侄這兩年隻想認真讀書,其他事宜一概不予考慮,一切都要等到明年秋闈之後再說。”
王子騰想一想也是,對方現在正在一門心思讀書,否則也不會頗費周折去青檀書院,明年他也不過十四歲,論親議親也正當時,隻可惜自家沒有嫡女,唯一一個庶女也早就嫁了人了。
一番言語之後,馮紫英又隱約提及修陵一事,卻被王子騰直接打斷製止,麵帶不耐之色,直言此等事宜不必多提,馮紫英便立即明悟,便不再言語。
隨後王子騰端茶,馮紫英自然也就起身告辭。
待到馮紫英離開,王子騰又獨自將自己關在書房中細細思索今日與馮紫英的談話。
對方雖然年輕,但是今日透露出來的種種消息卻顯示此子已經不能用簡單人物來看待了。
第一便是此子已經能做馮家的主了,這一點其實王子騰已經早有預料,能闖出偌大名聲,豈能是等閒之輩?
這等年少老成的神童曆朝曆代都不少見,馮紫英大概也可以算是其中一個了吧。
第二則是馮紫英應當算是齊永泰的入室弟子了。
這一點很重要,就憑他敢把齊永泰所言透露給自己,說明此子不但受到了齊永泰器重,而且還能協助齊永泰分析判斷朝務,甚至做出一些決定了。
能做到這一步,連王子騰都有些羨慕,齊永泰是何許人,便是要當其幕僚,都不是一般人能行的,但這馮紫英居然就能獲得齊永泰如此青眼相加。
想到此處,王子騰又盤算了一番,若是馮紫英所言屬實,那麼的確是一個機會,出巡九邊,既能掌握邊軍,卻又遠離京師城,對那邊來說似乎都能交代得過去,就看各自的想法了。
思緒紛雜,好一陣後王子騰才收斂起心思,隻是這馮紫英的確是個人才,若能交好,也能與齊永泰那邊代表的士林文臣搭上一條線。
思前想後,王子騰都覺得有些遺憾,若是那賈探春是自己妹妹所出便皆大歡喜了,隻可惜元春又已經進宮為女史,否則,哪怕是年齡差上三四歲那也不打緊,定要促成這樁婚姻。
要以庶女嫁給馮家,王子騰覺得馮家怕是不肯答應的,甚至會視為羞辱,猛然間想起自己還有一個妹妹,不是還有一個嫡出女兒麼?王子騰心思又活泛起來了。
薛家雖然現在有些沒落了,但是好歹也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而且祖上也是當過紫薇舍人的,唯一有些可慮的就是現在薛家已經淪為了皇商,這對於武勳家族來說固然影響不大,但對於士林文臣來說,卻是有些講究門風者所忌諱的。
想到這裡,王子騰都覺得頭疼,哪方都有些不如意的,但是也並非毫無機會,若是那馮紫英明年秋闈未中,那便是機會。
另外王子騰也聽聞自己嫁入薛家的妹妹所生嫡女不但聰慧可人,而且十分懂事,遠勝於其兄十倍,若是馮家了解這般情況,或許又多了幾分希望。
馮紫英自然不知道自己還在被王子騰盤算這般許多,甚至連尚未進京的薛寶釵都已經被算計進來。
他回到家中也還一直在揣摩王子騰心思,此人也是個心思繁複的角色,還須得要讓其明曉利害,堅定心意。
最後他在書房中思索良久,提筆寫下,“花繁柳密處,撥得開才是手段;風狂雨急時,立得定方見腳跟。”
次日,這副字便送到了王府,馮紫英帖子中稱是感謝王公提醒,方有所悟,所以專門請京城書法大家米萬鐘書寫之後送至王府。
米萬鐘乃前宋米芾後裔,乃是京城首屈一指書法大家,號稱“北米南董”,也是當下戶部主事,等閒人自然是難得獲其墨寶的。
王子騰收到這副字後,在書房中沉思良久,方才珍而重之的將其藏入自己珍藏齋中。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bigeb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