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應甲一直在思考自己這個得意門生馮紫英的事情,甚至這幾日裡都有些心神不寧。
喬應甲的履曆比較簡單,他不像齊永泰和官應震這樣經曆了幾起幾落,雖然在仕途上也曾遭遇不順,但也多不過是貶官或者投閒置散,所以他也沒有多少機會經曆書院,而且這麼些年來他也沒有擔任過主考甚至同考,自然也不可能像齊永泰、官應震那樣可以有一大幫弟子。
馮紫英幾乎是偶然機會“送上門”來的門生,甚至在起初喬應甲都還有些看不上其學識,隻是看中了對方的膽魄。
但馮紫英的表現很快就扭轉了他的看法,尤其是對方表現出了要讀書甚至要考進士的宏願之後,喬應甲的感覺就不一樣了。
考進士不是光憑嘴說,也不是靠家境背景就能行的,馮紫英敢在自己麵前提,自然有倚仗,而事實上自己推薦他去青檀書院之後,馮紫英的表現就帶給他一個接一個的驚喜。
兩年時間裡,這個家夥甚至朝廷裡都贏得了不小的名聲,當然得益最大的還是齊永泰、官應震和青檀書院,但是作為馮紫英的“恩主”,喬應甲一樣與有榮焉。
而且馮紫英竟然還能一舉秋闈中式,這簡直超出了喬應甲的想象。
十四歲的舉人,放在大周不敢說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但是在大周遷都之後,還真的是第一個,哪怕名次不算高,但是這個年齡委實太讓人震撼了。
如果說馮紫英能夠在今科考中進士,那又將創造一個曆史,那作為“喬師”,自然又會收獲一個慧眼識人的嘉譽,而且關鍵在於喬應甲甚至還知曉,連皇上都很關注此子。
從去年到今年的士林盛會和一連串的上書,都在朝廷內外攪動了不少風雲,而皇上顯然也是有些靜極思動了。
靜極思動,但是卻還不是皇上能動的時候,那麼讓一些小字輩年輕人來吹皺一池春水,就是應有之意了。
如果此子今科春闈能過,朝廷裡這種暮氣沉沉的局麵無疑又能注入一泓清泉。
嗯,當然不止於馮紫英一個人,青檀書院,乃至崇正書院的這些學子們似乎都在馮紫英的風雲際會下,有了某些趨勢。
這些應該是皇上樂於見到的。
所以喬應甲很希望馮紫英能過,但馮紫英的劣勢卻是格外明顯,從正常情形下來說,他過的幾率的確不大,如果再有三年的苦讀,那麼下科春闈應該問題不大。
可是這三年白白浪費的確太可惜了,喬應甲也希望馮紫英在這三年裡能夠給自己,給齊永泰他們,提供更多的幫助和支持,而讓其發揮更大的作用,也能幫他更快的提升和成長。
問題是這個忙如何才幫得上呢?這是喬應甲最頭疼的問題。
秋闈春闈大比不比其他事情,這是大周朝最嚴格最苛刻的規製,沒有誰能插手,便是皇帝也不可能。
自己作為都察院右副都禦史也一樣肩負著監督這一大事要遵章守治而行。
這麼些天來,他一直試圖找到什麼但都一無所獲,一直到今日早朝確定春闈大比的主考副主考和同考。
主考不出所料是方從哲擔任,無論是方從哲還是葉向高,都一樣,副主考人選問題略有爭議,但最終還是落到了吏部左侍郎顧秉謙身上。
同考多達十人,翰林院的侍讀侍講和修撰們占了大半,而左右春坊和禮部也有人。
顧秉謙?!喬應甲看著這個人,心裡終於有了一些定計。
散朝了,朝臣們三三兩兩從殿中出來,喬應甲有意落在了後麵。
“恭喜顧大人了。”看見顧秉謙孤零零的一個人走過來,這家夥人緣關係不是很好,喬應甲拱了拱手。
顧秉謙微感吃驚,他和這位右副都禦史可沒什麼交情,而且這一個副主考也算不得什麼,又不是主考。
“全蒙皇上垂愛,……”顧秉謙也拱了拱手,“不過有方閣老主舵,本官也不或是拾遺補漏,略作輔助罷了。”
“說得好,可這拾遺補漏也不簡單啊,今科非比往常,聖上極為重視,有意通過此科挑選一批銳意進取敢於諫言的學子,朝中積弊甚多,聖上希望通過年輕官員的銳氣來掃一掃朝中暮氣啊。”喬應甲漫不經心地道:“想必顧大人應該能體會到皇上的一番苦心的。”
顧秉謙身體微微一僵,說實話,他可是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