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反向操作
老舊的“深淵錄像廳”,暗紅色的燈牌映照得周圍詭異叢生。
一個晶瑩剔透的黑瓷小人兒倒落在過道的磚縫中,小人兒臉上的表情布滿驚恐。
緊閉的1號放映室內,寂滅的屏幕下,兩個黑瓷小人或翻或站。
一個表情醜惡陰險,歪倒在陰影中。
另一個滿麵怒容,身上還平添了一道明顯的裂痕,就像被鋼筋使勁兒劃了一下。
……
薑潛大方地坐在2號放映室的地板上,手指向藏身黑暗中的觸手怪。
“你代表的是‘哀傷’吧?‘莫沉浸’的提示,剛好與你所代表的情緒相對應。”
黑暗中,仿佛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抽吸。
薑潛滿意地點頭。
繼續道:“我的任務進度,從37,變成47了。也就是說,這個2號放映室裡隻有你一個boss。”
這番話說得很突兀,但對方卻仿佛一聽就懂。
“哈哈哈,”黑暗中傳來桀桀怪笑,繼而是那熟悉的、如喪考妣的聲音,“沒想到,伱這小子,看得還挺通透。”
和上個放映室一樣,進度條刷新後,副本boss就無法繼續對薑潛產生影響。
薑潛沒有理會對方的恭維,繼續盤算道:
“‘7’這個數字,在我們的文化中很敏感,就算沒有任何依據,也可以聯想到許多東西。”
“剛開始在走廊中聽到你們誇張做作的聲音,還覺得很荒誕,但細品你們的語氣就很容易想通了:喜、怒、哀、懼、愛、惡、欲。沒猜錯的話,這副本裡的‘心魔’所對應的,就是七情六欲中的‘七情’了吧。”
見對方沒有出聲反駁,薑潛更加確信自己的推斷:
“錄像廳前的破碎過道上,埋伏的是‘恐懼’,有效的應對是‘勿妄動’;1號放映室是‘怒’和‘惡’,提示‘勿狡辯’,大概是告訴試煉者如果無力翻案,也不要硬剛,可以嘗試用肢體進行交換,雖然會落下殘疾,但至少命保住了。”
“而你對應‘哀’,提示中的‘莫沉浸’大概是讓試煉者不要沉浸在悲傷中,自輕自賤,放棄掙紮?又或者是不要沉浸於自己能改變命運的幻想,接受現實?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現在的問題是,‘七情’之中還剩下愛,欲,喜三個坎兒尚未觸及;而我要看的影片還剩一部……嗬,難不成後麵我要同時麵對那3位boss?”
“能從47一躍至77,順利通關,想來也挺爽的。隻不過……”
在輕描淡寫地揭示出副本隱藏信息後,薑潛摩挲著下巴,仿佛陷入深思。
最終,他似是無奈,又似是遺憾地歎氣道“沒轍啊!就算我知道試煉的方向,也衡量不出你們的底線啊?”
“喂,彆這麼當麵拆台吧。”如喪考妣的聲音終於抗議道。
“你不是也當著我的麵,大談特談了如何整死我?”薑潛回敬道,“扯平了。”
“不,沒有扯平!”如喪考妣的聲音顯得更加局促:“我還是不明白,你是怎麼脫身的,是什麼讓你改變了主意?”
它一向很少失手。
這與它向來的認知不同:人類在麵對強烈的悲傷時,幾乎無能為力。
尤其是那些飽含同情心和同理心的人,他們極為善良,也極易受到傷害。
然而,它從薑潛身上,沒有看到任何經受重大刺激後的應激反應。
一個剛經曆了兩場生死危機的人類,脫險後,就像在嘮家常一樣氣定神閒,毫無畏懼,這正常嗎?
絕不!
此人缺乏敬畏之心!
如喪考妣的聲音再一次聲色俱厲地質問:“你必須說清楚,我的失誤在哪兒,你是怎麼脫身的?!”
那口氣活像一個自尊心嚴重受挫的兒童。
“你差點兒就得手了。”
薑潛目視著黑暗中焦躁不安的存在,坦白道:“問題出在我身上。”
作為被權威醫療機構鑒定過的“情感障礙者”,他對“哀傷”這種常見的人類情緒弱感知。
那些能夠擊穿其他人的心靈創傷,對他卻如隔靴搔癢。
但即便如此,在一次次目睹親人亡故後,他還是很難保持冷靜。
對方的確差一點就得手了,不過他還有彆的“私心”:
“從《抉擇》的海報,到任務提示,再到不同操作得出的推論,好像所有一切矛頭都指向了我自己。我在試圖扭轉悲劇,每次反而都加速了悲劇。因此我得出結論,我才是‘始作俑者’。”
“當這個時候看到手中握著的那把水果刀,我自然而然聯想到海報的暗示。把那把刀,插入我自己的胸膛!也許這樣,一切就結束了。或者贏,或者死。總之,彆讓我在那兒繼續待下去了。”
如喪考妣的聲音緩緩問道:“那為什麼不這麼做?”
“因為我還有另一個選擇,就是什麼都不做,去經曆最終的那個悲劇。這條路徑無法驗證,或生或死,同樣五五開。”
“你真理性,分析得頭頭是道。”如喪考妣的聲音釋懷了,“所以最後,是依靠了運氣嗎?擲了個硬幣什麼的。”
薑潛卻搖頭“有兩個理由,一是,這個結論得出得太過於順利。考慮被誤導的可能,反向操作就成了合理辦法。”
“另外,我也正想重新過一遍記憶,看看它的原貌。”
薑潛收住微笑,目光逐漸深遠:“我記得我爸走的時候,叮囑了幾句話,我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於是就想再重新聽一次,牢記下來。”
“就為這個?”如喪考妣的聲音有些不可思議,“他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