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再會酒神
清晨。
薑潛拉開酒店臥房的窗簾,仰觀藍天白雲,俯瞰京城著名商圈的繁華通勤景象。
回顧幾天前經曆的豪賭,一切就像是已經過去了很久的事。隨著身份發生變化,身邊的人和事都緊跟著變了。
薑潛清楚的記得,幾天前當他的新職級公布時,曾經熟悉的人看向他的眼神隱隱蘊含著微妙的情緒,竟讓他想起老家片區的那兩個治安員。
這麼多年,或許隻有他知道自己的變化有多大。
現如今,津平老城區已經人去樓空,成了待開發的不毛之地;而他,從一個人見人怵的怪小孩,出其不意地被塑造成了伸張正義堅守使命的一方守護者。
這個結果是出乎意料的,暗藏著某種諷刺:就好像一個人曆經滄桑,終於變成了自己曾經最看不慣的那種人。
冥冥中,薑潛看到一個滿眼冷漠,表裡一致地堅信著“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小屁孩,隔著眼前的玻璃窗正向自己投來鄙夷的注視。
“這麼早……”
一雙柔荑從背後貼上來,隔著襯衣環過薑潛的腰,臉頰依偎在他的脊背:“不再多睡會兒麼?”
昨夜睡得晚,這會兒的葉小荊眼含惺忪,仿佛還沉浸在昨夜的溫存中。
薑潛回身,攬住女友的腰肢:“不了,今天要出去見人。”
“見人?”葉小荊的目光清明起來。
他們的身份和行蹤在京保密,尤其是薑潛,就算是有人要見,也往往是來自內部的約見。所以當聽到薑潛說要“外出”見人時,葉小荊本能地產生了警覺。
“放心,已經打過報告了,安全的。”薑潛笑道。
“……那就好。”葉小荊頓了頓,最終沒有過問。
說起來,這次特遣行動部的錄用名單中,並沒有葉小荊的名字。
考官對此的解釋很曖昧:似乎是考慮到兩人的戀愛關係,為避免不良影響,做了恰當的“隔離”處理。
因此葉小荊保留原職,而她在「豪賭」的表現將計入檔案,這部分權益會在其他機會中得到兌現。
“我去叫客房服務,給你準備點吃的,還有要穿的衣服……既然要出去見人,總得穿得體麵,對了,大約什麼場合,著裝有具體的要求嗎?”
葉小荊鬆開薑潛,開始動身忙碌。
薑潛轉身倚在窗前,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靈動的倩影。
“怎麼了?”見薑潛不答,葉小荊略帶疑惑地停下來。
“沒什麼,看你越來越賢妻良母了。”薑潛笑道。
葉小荊聞言眉心微蹙。
她隱約覺得“賢妻良母”這個詞彙出現在戀愛關係中並不算是什麼正麵評價,又從薑潛似笑非笑的表情中品出了一絲“歎惋”。
曾令異變者群體聞風喪膽的無情雙刀枯葉螳螂,現如今卻流連床笫遭人笑稱為“賢妻良母”,是可悲可歎的“歎”嗎?還是惋惜的“惋”……
想到這裡,她下意識地回言道:“總部情報官百小溪才是真正的賢妻良母,也沒見影響人家在事業上大放異彩。”
薑潛愣了一下。
隨即反應過來,暗歎女人的心思實在是敏感又有趣。
那是家庭生活得不到充分滿足,才在工作中揮灑剩餘激情的吧……薑潛輕咳一聲,機智地換了個話題:
“見老年朋友,備點什麼禮物好?”
……
準備了半天,出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
薑潛坐上萬眾總部的商務車,一路開到了上次鹿梵倪領他去過的“老破小”住宅區。
進入窄巷,車子被迫緩行。
這次雖然沒趕著上下班的通勤時間,但今天剛好是周末,小區門口的人流量依然不少。大人小孩匆匆過,大爺大媽排排坐,如火如荼從家國天下聊到家長裡短。
薑潛把車停在附近,拎著幾瓶好酒低調出擊。
沿著小區的偏門而入,他沒進住宅樓,而是直接奔著對麵的雙層倉房走去。
擁有靈視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哪怕是不用去按門鈴,也能知道目標人物並不在家裡,還能知曉他此刻正在偏僻無人的倉房裡鼓弄木匠活兒。
鹿梵倪沒提過酒神有做手工的雅好,讓薑潛感到有些新鮮。
他小時候也愛鼓動這些小玩意兒,雖然類彆不同,但趣味相投。
“來啦?”
酒神頭也不回,繼續擺弄著手裡的木質手槍,時不時拿小刀削去一些多餘的木屑,再以砂紙打磨。
他身旁的牆角處,擺滿了一排參差不齊的木雕半成品和裝著各式雜物的瓶瓶罐罐。
“前輩這是在忙什麼?”
薑潛把禮物都放在一旁,走到老人身邊仔細端詳。
“隨便玩玩!”酒神嬉笑道。
他的樣子多少有些為老不尊的味道,但薑潛毫不介意,畢竟他年少老成,大家都非善類。
“需要幫忙嗎?”
“哈哈,行,那你幫我調個色。”
酒神也不客氣,隨手甩給薑潛幾條顏料管,外加一個臟兮兮的調色盤,大概是誰家小孩用壞了不要的,被他斂來二次利用。
“這……”薑潛這個外行有點無從下手。
“哦對,用這個!我教你……”酒神又從腳邊的玻璃瓶裡摳出一根毛刷,開始指導薑潛調色。
很難講,這幾樣東西的來路是否“乾淨”,但薑潛還是有樣學樣,按酒神的交代在岌岌可危的調色盤上動作起來。
酒神清理好木屑,又從玻璃瓶裡取了另一根小號的毛刷,蘸著薑潛的顏料,開始給手槍上色。
這個過程需要相當的耐心,老人家的動作緩慢而陶醉,似乎真的是樂在其中。
薑潛也在旁專心地看著,等待著。
他們所在的位置是雙層倉房的最裡側,臨近阻隔著外道的高牆,老樹隱蔽下自成生態。平日裡,這塊區域基本不會有人光顧。
大概正是這個原因,酒神才毫無忌憚地將他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擺滿牆根。
“這次為什麼來找我?”
就在薑潛以為老藝術家正醉心於他獨樹一幟的工藝創作時,卻毫無征兆地迎來了開啟話題的時機。
“自然是來看望您,順便聽您講講以前的故事。”薑潛隨即說道。
酒神撇了撇嘴角:“嘿,小子真會轉彎抹角……上次不是都告訴你了,有什麼想不明白的,回家找去!”
“找了,也得到一些結果,多謝酒神指點。”
“有結果?”酒神眯起一隻眼扭頭看向薑潛,“有啥結果?”
這倒把薑潛給問住了:不正是您給我指的路麼,還至於跟我套話?
但他還是客客氣氣地回答問題:“我父親,我知道父親的真實身份了。”
老頭兒脾氣怪,薑潛不是第一天才領教。想聽點真東西,他就得沉住氣。
“呦嗬?真實身份!”
酒神一副興味索然的模樣,撇嘴道:“怎麼著,你小子這回得意了吧?”
薑潛微微一怔。
但馬上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是他的官銜。
於是道:“有什麼好得意的……已故多年的父親其實是身居高位的大人物,他的一生幾乎全部獻給了他的信仰,卻把創傷留給家人——有這樣的父親我該得意嗎?”
這多少說出了自己的心聲,以至於酒神瞥向他的眼神都變得柔和了不少:“嗯,這倒是。然後呢?”
“他在老家給我留了張藏寶圖,然後我按圖索驥,去走了一趟,在那裡,對上一輩的過往有了些了解。”
divcass=”ntentadv”酒神沉默片刻,歎出一口氣,才回過頭繼續給手裡的木雕上色:“還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