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潛背後密集排布的逆鱗層層隱退,顯露出令人觸目驚心的灼痕,以至於用以防禦和修複的錦鯉紋身已經不見蹤跡。
爆燃帶來的滾滾熱流仍在周圍湧動,嗆得人難以呼吸。
然而對方卻並未就此罷手。
在薑潛的靈視視野中,遠在雲端的鳳凰“神女”手中浮現出一把金光璀璨的長弓。
接著,如此厚重的長弓被“神女”輕而易舉地拉滿,薑潛因此見識到對方白皙緊致的手臂肌肉線條,那無疑是年輕女子的臂膀,修長而飽滿,在蓄力的過程中恰到好處地呈現出剛柔並濟的力量感。
隨著動作的拉滿,在弓把與弓弦之間倏然凝成一根紅光耀目的“箭矢”,瞄準薑潛所在的方向。
薑潛甚至還沒看清那“箭矢”的材質,“神女”捏著箭尾的手便放鬆了手指,不給他一點喘息的機會——
“箭矢”瞬發即至,直抵薑潛的眉心!
薑潛就這樣凝注這致命的一箭由遠及近,他甚至沒有試圖躲避,嘴唇翕動間,不自覺地喚了一聲與此間對峙毫不相乾的稱謂:
“姐…”
高速行進中的“箭矢”驟然凝止,距離薑潛的眉心隻餘寸許。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
遠在雲端的“神女”似乎也沒料到事情的進展方向。
遭遇跨等級襲擊的潛龍勿用開口的第一句話,不是詢問或質疑對方的身份和目的,不是認慫或虛張聲勢,而是簡簡單單的一個稱呼,直指核心,命中要害。
眼看戲要唱不下去,“神女”嘴角浮起一絲事不關己的冷笑。
用一種薑潛記憶中不曾出現過的聲線,居高臨下地說道:
“還以為「龍」的持有者多麼厲害,原來隻會示弱求饒,你新得的五態自然力難道隻是擺設麼?”
談笑間,殷紅如血的“箭矢”仍懸在薑潛的額前。
此時薑潛終於看清了這支“箭矢”的材質:殷紅是箭矢的色澤,但它的本質還是火,流動的火,粘稠的火,閃爍著危險生命力的火。
和之前經曆的地下火舌、天降火、濃縮焱球都不同,這殷紅之火凝聚的箭矢小巧精煉、不動聲色,卻最為不容小覷。
這也屬於自然力的範疇嗎?
與火相似,卻又明顯分彆於普通的自然火……
就像他的“磁力”,體現為磁力的特征:引力與斥力,但與自然磁力的能量來源截然不同。
想到這裡,薑潛竟不覺笑了,答道:“我的自然力,有個致命的缺陷,它隻對抱持負麵心念的對手起作用……”
就像常規意義上的“磁力”,隻對“磁體”產生作用。
薑潛的非常規“磁力”,作用的不是“磁體”,而是攜帶“負麵心念”的主體。
所以理論上,當對手未曾抱持諸如:厭惡,憤怒,憎恨,殺意,恐懼之類的“負麵心念”時,薑潛的自然力就會像無根之草,是很難大展身手的。
而這,正是薑潛即便遭遇了重重攻擊也沒用出自然力的緣由。
他很坦誠地回應了對方。
同時也暴露出了一個事實:作為主動攻擊者,對方卻負麵心念全無,這無疑揭示了她看似凶險的進攻都隻是在虛張聲勢!
薑潛抬頭望著遠空中的身影,眼中的疑問毫不掩飾——為什麼?
既然你對我毫無負麵心念,又為什麼對我出手?
既然已經對我出手,又為何就此停手?
你既然是與羽族至尊並駕齊驅的人物,為何屈尊於薑家多年,甘與普通人為伍?
姐!
……
“是伱嗎?”
薑潛再次開口,帶著百分之九十的確信。
很難預料,一直纏繞在自己心頭的疑問是以這樣最直白的方式得解。
怪隻怪他們太熟悉了!
哪怕隻是一個舉手投足,握弓的手勢,肌肉收緊的線條,語言表達的習慣,哪怕麵容完全遮擋、聲音完全變換,他依然能認出對方的身份。
哪怕虞煊的能量結構投影依然被某種高等級道具隱蔽著,但並不能阻止朝夕相處十年的弟弟認出他姐姐……
虞煊的手掌在身側悄悄握緊。
本已定格的紅色箭矢倏然啟動!
薑潛目光一凝,身體順勢向後仰倒……
與此同時,失而複得的磁力在額前凝聚!
負麵心念,出現了。
當箭矢的速度被斥力阻隔以至無法及時命中目標之際,周遭電流湧動聲四起!電與磁疊加,將來勢洶洶的箭矢猛地拉偏,向上空激射而去!
薑潛也得以在短暫的致命殺機中脫身。
然而他剛鬆一口氣,被送走的紅色箭矢立刻去而複返,殺了一記回馬槍!
轟聲如雷,紅光爆射!!
比之先前更震撼的爆炸染紅了半片天際。
當薑潛自血染般的濃霧中飛出時,他的前胸、背部大片的皮膚也都被染上了奇異的紅色火焰!
火焰躍動間,如蓮花綻放。
薑潛大口喘息,他深感這把火不僅在他的軀體表麵躍動,而且已經融入血液,在身體裡流動和灼燒,哪怕是疼痛弱感知如他,也對這樣愈演愈烈的燒灼感忍無可忍……
也許正是這股被燒灼的熱血加持,當金袍“神女”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背後時,雙牌自然力再無保留——
如瀑的雷暴驟然天降!
薑潛就像天然的蓄電體,坐擁雷霆萬鈞。
他轉身對著“神女”張開懷抱,一股強大的吸力將那熟悉的身影迅速拉近——
於是,被火海洗禮過的都市廢墟,緊接著迎來了雷暴的無情轟炸,持久的爆發力幾乎令整座城市灰飛煙滅。
這便是超物種高位權貴、第五態戰力對撞的恐怖。
萬幸,這裡不是真正的津平。
當塵埃落定,薑潛追尋著某種痕跡找回最初停頓的車道,從廢墟下挖出那輛自己乘坐過的出租車時,整座“城市”已經沒有絲毫生機。
他身上的紅色火焰也已熄滅,隻有流淌在身體裡的灼燒感還在斷斷續續,刺激著他的知覺。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早已經不見了蹤影。
她逃了!
一個完全不需要逃走的人,逃得比賊都快!
但即便如此,還是被薑潛抓到了“尾巴”。
薑潛將幾乎殘廢的出租車從堆埋的廢墟中拖出來,握住車門,用力一拉。
很奇怪,明明這輛車已經嚴重變形,但它的車門卻還是“哢”地一聲,毫不費力地打開了……
“果然這裡就是開關。”
薑潛彎腰進入後座,從座位邊沿摸出被自己留下的北鬥紐扣攝像機,握在掌心。
然後,合攏車門。
又是一聲清晰的閉合聲……
再睜眼,奇跡般地,薑潛回到了事發以前的場景中:
出租車在城市街道間奔行,前方的街景正有序向兩側退避,遠處的萬眾集團津平分公司雙子大廈高聳入雲,隨著車上看客視角的微調而緩慢挪移。
從綠化帶吹來的清風梳理著碎發,司機師傅的廣播裡,相聲演員的妙語連珠正引發出一陣觀眾的爆笑……
一切秩序井然,仿佛剛剛經曆過的襲擊隻是驚夢一場。
薑潛沉默著,低頭注視著自己指尖捏著的紐扣攝像機。
半晌。
“師傅,停一下。”薑潛道。
“啊?”司機師傅初聽到他的要求有點懵,並下意識地朝後視鏡瞄了一眼。
這一瞄不要緊,師傅直接傻眼了!
“誒?!小,小夥子,你這這這……?!”
周圍的一切的確秩序井然,但回到這個場景裡的薑潛卻是破衣殘衫,滿身的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