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勝利說:“鞋子是新的!”
“我知道鞋子是新的,可是沾了那東西了,惡心死我了。”
蘇憶安看老謝的鞋子前麵張大嘴,已經沒法穿了,就拿了一雙鞋子給他,舊鞋子刷乾淨了她再幫著補補。
結果挑到地邊倒的時候,忍著惡心遠遠地就倒了。無論挑水還是挑泔水,莊戶人都知道,這東西就是輕拿輕放,是有很大反作用力的。
比如你貼著水麵放石子,幾乎沒什麼水花,你離地一米扔石子,濺起來的水花能噴你一臉。
老謝就是這種情況,他以為離得遠人就安全了,沒想到褲子鞋子都弄臟了。
老謝從爺爺那輩就是城裡人,吃過最多的苦就是下鄉勞動了,就算是下鄉勞動,挑大糞也是第一次。
“惡心什麼,你們城裡人不吃不拉?這東西是肥,莊稼一隻花,全靠糞當家,你吃的糧食就是這麼種出來的。”
聞言,老謝又嘔了一聲。
賀勝利是苦出身,他覺得沒啥,拎著鞋子去小河邊刷了,褲子他是不管的。
老謝怕是不知道老百姓沒錢沒票,做雙鞋有多難。
以為至少要挑一天的大糞,結果過了一中午,換工的那位社員就不乾了,挑糞沒規定一天挑幾趟,可以摸點魚;給牲口喂草可不行,短了它一口吃的它哞哞直叫喚,半個莊子都能聽的見。
那位社員現在不攀三咬四了,低聲下氣求蘇寶坤要求換回來。
蘇寶坤冷笑,哪個隊沒有幾個刺頭,連刺頭都治不了還當什麼隊長?
六點半代銷店關門,蘇憶安和白紅梅說了一聲,在小園裡割了韭菜,摘了豆角、茄子、黃瓜,上麵放上一層青草,趁著朦朧的夜色給賀勝利他們送過去。
六七月白天溫度高,哪怕黑下天來了,牛棚的溫度也沒降下來多少,加上牲口糞便的味,裡麵確實挺難聞的。
小屋外麵炊煙嫋嫋,賀勝利在爐子旁用小鍋做飯,抬頭看見蘇憶安來了,順手給她拉了條凳子來。
“吃過了嗎?”
“沒呢,給你們送了把菜。”
蘇憶安把籃子拎過來,把上麵的青草拿開,茄子、豆角、韭菜土豆,就全擺在麵前了。
賀勝利衝著裡麵喊:“老謝,晚上做個茄子炒辣椒行嗎?”
“行吧,你看著辦。”
蘇憶安有些奇怪,“老謝怎麼了?”
“嗬嗬,挑了兩趟糞桶,惡心地吃不下飯了。”
農村長大的孩子,是理解不了城裡人的,沒有彆的肥料,這就是最好的肥料,還有老人一大早滿大街撿狗屎雞糞的,拿到隊上掙工分,用到地裡長莊稼。
蘇憶安從籃子底部取出一雙布鞋來,這是送給賀勝利的,連老謝都有新布鞋,不可能他沒有。
論私交,賀勝利為人正直寧折不彎,老謝——說實話,蘇憶安還不太了解。
“你一個小閨女,做雙鞋不容易,我不要,我有鞋子穿。”
“能有多不容易?就是兩三個晚上的事,我現在在代銷點,白天不忙,白天也能做。”
賀勝利見蘇憶安堅持,就收下了。試了下,穿著還挺合適。
牛棚,尤其是住著兩個壞右分子,人多嘴雜,不宜久呆,蘇憶安提著籃子,很快離開了牛棚。
蘇憶安的日子,過的忙碌而又波瀾不驚,平日裡她就賣賣貨、做鞋,到了星期天抽半天時間去向陽供銷社進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