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我不一樣_天漢之國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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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我不一樣(1 / 1)

送走了陳與義,王宵獵步出官廳,在院子裡慢慢踱步。

已是初夏,花大多都謝了,桃、李、杏都掛滿了青色的果實。石榴花開得正豔,小石榴也露出了影子。

池子裡的荷花開了,從一片翠綠中竄出一朵粉色的花來,迎風輕輕搖曳。幾隻紅晴蜓在花間飛舞,不時落在荷花的苞上,在上麵一動也不動。

王宵獵走到梧桐樹下坐下來,靜靜地看著院子裡的景色,靜靜沉思。

從《詩經》到漢樂府,詩歌裡表現民間喜怒哀樂的內容越來越少,直至發展成為上層文人的一種文學體裁。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民間的詩歌藝術性在降低,也說明了上層社會越來越不重視。藝術降低有很多原因,如因為語言的演變,上層與下層隔閡越來越大,等等,上層不重視下層,才是讓人憂心的。

就像一個家庭,父親在外打拚,承擔各種壓力,為了生活拚博。回到家裡以後,雖然也有其樂融融的畫麵,但也有對孩子的打罵。這個時候,母親護住孩子,但是一句許也不說,是不行的。這相當於鼓勵父親,讓基變本加厲。母親保護孩子,除了把孩子護住之外,還要有對父親的大聲斥責。

民間詩歌,或者是其他的類似藝術形式,就是人民母親對官府父親的聲音。這個聲音,有時候是斥責,有時候是讚美。為了孩子的健康成長,斥責的聲音尤其要注意。

中國的傳統,往往把掌權者比喻為父親,把人民比喻為孩子,把國比喻成家。一個家,不能隻有父親和孩子,還應該有母親的聲音。民歌、小調這些民間的娛樂,很多時候就是母親的聲音。

漢語裡,國經常被稱為國家。把國看作一個家,不應該隻是用來規範人民,也要規範掌權者。

關於國和家的認識,中國和西方是不同的。這種不同,不隻是僅僅是用詞的不同,而是會影響到政治、社會的方方麵麵。把這些問題理清楚,更讓人有清醒的政治認識。

人類文明,從大的方麵來說,就是人如何認識自然、如何認識自身,從而正確對待、管理、應用的問題。

辛亥革命之後,中國文人漸漸形成了一種思想,認為社會是單向進步的,後來的一定比原先的先進,西方的一定比東方的先進。這種思想是不對的。應該說,在那個時候,西方文明比東方文明選進。但在曆史上,並不是這樣。

從文明的進步來講,西方的哲學並不是支撐西方科學進步的源頭。反而是在科學發展過程中,不斷地衝破哲學思想的束縛。如果抱著比較學習的態度,西方思想是應該有取舍的。

西方哲學與中國思想,並不是可以簡單比較的。哲學和思想是兩個概念,應該區彆對待。

如果把人類思想分為兩個部分,一是對自然的思考,一是對人類本身的思考,這兩個部分也是不同步的。自然方麵來講,西方哲學並沒有回答。而對西方哲學推崇備至的人,也主要是因為西方在自然科學方麵的成就。

如果把文明認為是人類對自身的認識,那麼西方哲學,在文明上麵的成就大約相當於中國的唐宋時期。康德和黑格爾的地位,應該類比於中國的陸九淵和朱熹,類比老子和孔子就不合適了。所以黑格爾評論孔子,是不同層次的人強行點評人物,他理解不了孔子,評論也荒唐可笑。

如果西方哲學有一個另類,那就應該是大胡子了。不過大胡子開了一個頭,西方並沒有接著發展下去。

所以說研究哲學,或者在中國研究思想,要走過時光的儘頭,去看一看他們最開始的在哪裡。砝碼是人類製造出來認識世界的,研究世界的,所以用砝碼做比喻比較合適。對於一個哲學家,或者思想家,都應該問一問,砝碼有多重。標的重量與實際重量不相符,是砝碼錯了,還是標的錯了。

西方哲學家,不管是唯物主義還是唯心主義,他們的思想受上帝的製約。一直到現在,沒有西方思想家能夠衝破這種製約,不管是正麵的還是負麵的,不管是讚成的還是反對的。如果一定要強行對比中國文明史,西方康德、黑格爾、孟德斯鳩、盧梭、笛卡爾等人可以類比唐宋諸儒,薩特可以類比王陽明。在思想史上的地位,大約如此。他們具體的思想或許不同,但其實有脈絡可尋。

中國有五千年文明,五千年文明難道都活到狗身上去了?時間是文明認識的必要條件,想跳過沒有那麼簡單。縱然有一兩個超凡脫俗的人物出現,也覆蓋不到普羅大眾。因為你說什麼,他們要麼不懂,要麼不想懂。

宋朝滅亡以後,中國在文明思想上實際是退步的。朱元璋雖然有驅逐韃虜,恢複中華之功,但在思想上,實際上更加繼承元朝的統治者。到了清朝,就更加退步到成為世界的玩物了。

王宵獵曾經看過一部電視劇《雍正王朝》,記得雍正對誰說過一句話,大意是我是天下最厲害的讀書人。這句話說得夠狂妄,所以一直記得。雍正當然是是天下最厲害的讀書人,說出來這句話,要麼是雍正無知,要麼是寫電視劇定這句台詞的人無知。讀書人沒那麼廉價,雍正縱然是天下的書讀遍,也沒有資格說這句話。無非是一部分讀書人出來做官,被雍正管,一部分不出來做官,不被雍正管。就是出來做官被雍正管的人,心裡想的也未必就是做的。

中華文明到了清朝,實際已經到了穀底。如果清朝不被推翻怎麼樣?無非是一步一步後退,退到那些你現在鄙視的民族的樣子罷了。

明朝時候中國出了王陽明,提出了心學。不過心學在中國並沒有大行於世,反倒在是在島國日本獲得關注。因為日本人關注、推崇,所以某個中國領袖也就推崇。梁啟超甚至提出,中國隻有兩個半聖人,就是孔子、王陽明和曾國藩。王陽明做聖人已是可笑,說曾國藩是半個聖人就是搞笑了。

梁啟超的時代,中國成了列強的玩物,事事皆差,讀書人失去理智,說一些不靠譜的話情有可原。其實何止是梁啟超,有人提出要用拉丁文代替漢字,有人提出中國事事皆差,應該全部廢掉學西方。就連魯迅,也是以批判中國的國民性為業的。其實中國的國民性有什麼問題?是統冶者太差罷了。

我們不應該忘記這些批判者。他們說的話有的對,有的錯,但是都是喚起民族覺醒的良藥。正是有了他們,才能夠喚醒更多的革命者。我們也不應當誇大這些批判者的作用,他們中的很多人,就僅是批判者罷了。

當時間過去近二百年,經過批判者、革命者、建設者的辛苦努力,我們終於有機會,也有條件重新審視中國文明和西方文明的不同。在這種時候,不能夠正確認識這一點,就顯得有些不合格了。

說中國曆史上出現資本主義萌芽是不對的,中國未必會有資本主義。說宋朝是中國的極盛之世,應該沒有太大的錯誤。這種極盛,是文明上的,而不是簡單的經濟或軍事。

說西方的哲學大家在文明的征程上,大約相當於中國的唐宋時期,很多人是不服氣的。在他們眼裡,康德、黑格爾和薩特,他們的思想多麼偉大,提出的觀點多麼鮮明。甚至有的人開口康德,閉口黑格爾,裝出來一副很高深的樣子。可以肯定,他既不懂康德,也不懂黑格爾。就像他批判朱熹,批判陸九淵的時候,他們既不懂朱熹,也不懂陸九淵一樣。正是因為不懂,可以把這些人的書讀熟了,裝作很懂的樣子。

宋朝之後,佛學在中國,在思想層麵上登堂入室。說明了中國文明在那個時候碰到了困境,讀書人不得不尋求旁門左道,去解自己之惑。那說明的不是中國文明的進步,是說明中國思想在那個時候遇到了解決不了的難題,不得不到彆人家的思想裡暫時逃避,期望找到啟發。

現在研究中國哲學的學者,最喜歡的就是研究心學和佛教的禪學。甚至有學者自認為自己研究得很精深,說到得意處喜歡說一句,我到某某禪師麵前,可以問他一句,我悟了否?不知道某某禪師怎麼回答,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你是到佛跟前問一句悟了否,佛肯定告訴你沒悟。

佛是另一種文明。你研究中國哲學,去問和尚甚至問佛,你怎麼可能悟呢?

研究心學的,都逃不過一個事實。心學在中國不流行,是在日本流行之後又傳回中國,才被一些人撿起來。不是說心學有什麼問題,曆史已經給出了答案,這個學說適合日本,不適合中國。強說什麼心學智慧,有偉大意義,都隻能拿明治維新來舉例子。特彆推崇心學的校長,隻能跑到小島上去。

人是按概率分布符合統計學規律的,也就決定了,越是正確,理解讚同的人越少。人的思想、認識都是一條分布曲線,越是靠近中心,與你理解的人越少。這不能改變,也沒有什麼辦法。

但王宵獵不需要理會這些,因為他在宋代,沒有人跟他強哲學發展的問題。在經過多年之後,確認了自己的思想正確之後,按照自己的理解來做就行了。

西方文明需不需要學習?當然需要學習,而且需要學習的東西很多。不是因為中國被打敗了,被欺負了,而是他們的很多東西都是正確的。

為什麼說西方古典哲學相當於中國的唐宋還有許多東西要學習?這就跟說宋朝比遼、金發達,為什麼卻打不過遼金一個道理。不相關的事情,何必強行比較?

學習的前提,是知道學的是什麼。就像在美國教哲學史,先講亞裡士多德、拍拉圖、蘇格拉底是正確的,但在中國教哲學史,先講這三個人,就絕對不正確。因為這個順序說明了,老師自己也不懂這三個人。

世界是複雜的,不能簡單化,簡單化了就會犯錯。所謂胡子眉毛一把抓,是不行的。

王宵獵在這個世界應該怎麼做?學著曆史,西方怎麼做,自己就怎麼做嗎?當然是不行的。西方的文明進程隻到這個階段,生產力進步而已。生產力也隻是決定生產關係,決定不了文明。不同文明下即使是相同的生產關係,也必然會有不同的麵貌。根據西方理論施政就更是天方夜談,他們還沒有能力整理出清晰的理論。

這是一條沒有人開辟的道路,王宵獵需要自己去趟出來。

僅僅做一個能臣,做一個帝王,甚至做一個明君,需不需要這樣做?不需要。哪怕就是抄曆史,縱然抄錯了,生產力的進步也可以打敗所有的人。做一個成功的人,既花開酒地,美女在懷,又被天下人歌頌,並不難。

但是,如果隻是做一個成功的人,需要我來做什麼?放眼這天地,大部分人都可以。我既然來了,當然不一樣。

彆人能做到的,讓彆人去做就好了。我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要不一樣。就是要做到,除了我之外,換一個人絕對不行。一個人要有價值,這就是我到這個世界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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