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宵獵離開介休，前往平遙。把王宵獵送過長亭，看著離去的背影，趙鼎心態複雜。明麵上，王宵獵與趙鼎並沒有撕破臉，兩人是正常的官員往來。然而實際上，王宵獵斷了自己的軍隊與都督府的聯係，趙鼎對軍事部署一無所知。趙鼎調陝西軍前來，本是為壯自己聲勢，然而平遙一戰說明並沒有什麼用。
送走了王宵獵，趙鼎看著升起的太陽，長歎了一口氣。太原之戰中，自己的作用很有限了。
平遙距介休一百五十裡，王宵獵用兩天時間走完了這段路。曹智嚴的部隊已經大部調走，王宵獵帶的第一師接管了城防。倒是曹智接到了命令，提前從幾十裡之外趕了回來。
到了平遙後歇息了一個時辰，司令部開會。
縣衙官廳，王宵獵看了看眾人，道：“這幾天因為戰事順利，很多人心思浮動，要求加快戰爭的進度。不但是要汾州，還要求大軍北上，儘快占領太原。今天我再強調一遍，太原戰役的目的，是吸引金軍全力增援。在太原地區，實現關門打狗的目的，把金國西路軍全部消滅。戰役中每一次軍事行動，都不能違背這個目的。所以目前，我們就是要牢牢占據平遙，儘快占領西河，靜等金軍援軍的到來。”
汪若海道：“進行一次太原這樣的戰役，動用的資源非常多，浪費不得。既然定下了戰役目的，從下到下，各級必須貫徹下去。不能夠上頭這樣想，下麵又彆有心思。”
眾人見王宵獵態度認真，一起點頭稱是。
王宵獵道：“接下來，牛皋到西河去，統一指揮西河戰事。西河、平遙相距一百裡，可以互相照應。”
牛皋叉手稱是。
王宵獵道：“過幾天，李觀察就從河中府來這裡了。他來了之後，負責西河一線左線戰事，牛皋從旁協助。我們的戰略很清楚，以李觀察為西路，主攻文水、交城、清源一線。我與司令部其餘人員為東路，主攻祁縣、太穀、榆次一線。最後以清源和榆次兩路，夾攻太原！”
馬擴道：“兩路之間是汾河，相距不遠，汾河也不難渡過。”
王宵獵點頭：“是的，汾河不寬，渡河不難。兩路雖然名為兩路，大多時候還是一路。”
王庶道：“現在這個形勢，加上太原對河東的重要地位，金軍必定南來。曹智嚴乾淨利落地擊敗了完顏彀英，應該是嚇了金人一大跳。他們派出援軍，不知會有多少人？”
馬擴道：“曹智嚴有兩萬人，完顏彀英據估計八九千人，加上完顏奔睹的兩萬人，我們是兩萬對三萬。如果再加上隨軍阿裡喜的話，那可就是兩萬對五六萬人。”
汪若海道：“就是兩萬對三萬，一戰將其擊潰，粘罕也不敢小視！原本預計，西路軍可以調動十五六萬人，可若粘罕真地不顧一切的話，能調集二十萬以上了。”
馬擴道：“這麼多兵馬，金軍必然分路前來。你們估計，金軍會走哪幾條路？”
王宵獵道：“很多條路嗎？從大同府來，隻有雁門關一條路可走。”
馬擴搖了搖頭：“現在金主勢弱，粘罕在金國一手遮天。除了大同府兵馬，他還可以調燕京地區的兵馬來援，走井陘道入原，還是很可能的。”
“井陘——”王宵獵略微想了一想，點了點頭。“這條路，我們還真是忽略了。不過井陘道行不了大軍，縱然來援也不過是三五萬人。在隆德府，我們還有五萬人，兵力上不會處於劣勢。此次戰役總而言之，是把金軍援軍吸引到太原，我們聚而殲之！最理想的就是西邊薑敏破大同府，我們前後夾攻！”
聽了王宵獵的話，眾人紛紛點頭同意。
王宵獵道：“為了堅定金人救援太原的決心，我們不能迅速北上，要等他們到太原才行。由於陝西軍的到來，這次太原戰役提前發動了。我們有些忙亂，金人更是措手不及。現在這個季節，正是他們收獲粟米的時節，而且大部分粟米還未成熟。單從糧草來說，金人就很困難。”
汪若海道：“我們也難啊。麥子雖然收了，卻來不及磨成麵，前線隻吃麥飯了。”
王宵獵道：“終究還是有吃的，就不要抱怨了。不管是怎麼說，這一仗提前開始，憑添許多變數。我估計，金軍的援軍快則一個月，慢則兩個月，就會全部到達。諸位心裡有數，早做準備。”
諸位又商量了一些雜事，便讓曹智嚴來到會場。
王宵獵道：“現在到太原盆地的軍隊，隻有曹智嚴一個師。今天剛好有機會，聽聽他怎麼說。特彆前些日子與完顏奔睹的戰鬥，司令部人員還是要多聽一聽。”
曹智嚴叉手道：“介休城外，我們過了雀鼠穀，進入太原盆地，恰好遇到金軍攻介休——”
王宵獵招了招手道：“你坐下說話。”
親兵加了一個凳子，曹智嚴坐了下來，道聲得罪。
坐下之後，曹智嚴接著道：“第二天我們與完顏奔睹對戰。雙方列開陣勢，互相接近。大約兩百步的時候，我們突然開炮，金軍措手不及。結果開了五六輪炮，金軍就完全潰敗了。”
汪若海問道：“野戰的時候，金軍沒有炮嗎？”
曹智嚴搖了搖頭：“沒有。我也問過，金人說是炮架太沉，根本運不動。或許將來他們有辦法，但是現在不行。”
汪若海道：“金人野戰沒有炮，此事要記下來。野戰的時候，有炮沒炮可是大不同。”
其餘人一起點頭。確實，金軍野戰的時候沒有火炮，戰鬥力可以大大不行。
曹智嚴道：“金人潰敗之後，退回軍營。我軍追了上去，一輪炮，就把寨牆轟塌。也就是說守營寨的時候，金軍也是沒有炮的。麵對我們，一點辦法沒有。”
眾人一起點頭。不管是因為時間太短，還是技術力量不足，這一點對宋軍是很大的利好。
曹智嚴接著說道：“完顏奔睹帶了六七千人出戰，後來才知道他是為了掩護其餘軍隊逃跑。不過金軍是騎兵，我們無法追上，隻好放棄了。對陣出戰的六七千人，把他們全部留下。”
“實事求是地說，金軍的戰鬥意誌相當頑強。前人倒下，後人跟上，一點都不停歇。一直到與我軍短兵相接，金軍死了近半，陣形依然齊整。做到這一點，真是不容易。”
聽了這話，司令部的幾個人竊竊私語。能夠做到折損近半不崩潰，在這個年代，絕對是一等一的強軍了。如果是碰到一般的敵人，僅憑這一點，就能把敵人嚇崩潰。
當然，曹智嚴的部隊不是普通敵人，是嚇不倒的。
曹智嚴道：“與完顏奔睹的戰鬥，我總了幾點，諸位參考。第一，金軍中的老兵、強軍，戰鬥意誌相當頑強，不是一般的軍隊可比。第二，他們的戰法相當笨拙，雖然頑強，卻做不到靈活多變。第三，真正讓金軍崩潰的，不是死多少人，而是短兵相接時我們的堅強意誌，訓練有素。前麵說過，金軍雖然折損過半，其軍陣依然整齊，看不出絲毫慌亂。但是短兵相接沒有多久，就全軍崩潰了。”
馬擴道：“這一點很有意思。也就是說金軍不怕死亡，但是也怕——怎麼說呢，怕絕望。”
曹智嚴點了點頭：“正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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