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夕陽掛在西天上，陽光灑下來，映到伊河水上麵閃著潾潾波光。翟興騎在馬上，看著前麵相對的龍門山和香山，眉頭緊鎖。
伊河由西南來，河麵開闊，水流平緩。到了龍門，突然遇到兩座山，從中間一線穿過。水麵兩岸峭岩壁立，非常難攀爬，是一處天然門戶。
翟家軍從鳳牛山寨來攻洛陽，必須過龍門，才能接近洛陽城。孟邦雄的軍隊占住兩邊群山，封死了龍門道路。十幾天來翟興一籌莫展，不能前進一步。
看了很久，翟興扭頭看了看西天的斜陽，不由重重歎了一口氣。
怎麼辦？一直這樣僵持下去怎麼得了？如果像以前一樣，攻不破龍門，翟興無非退回伊闕，孟邦雄並不敢追出來。可現在王宵獵的數萬大軍就在汝州，自己攻不下洛陽，如何交待？
剛開始王宵獵說全力支持自己北伐，數萬大軍來汝州，翟興還很高興。現在進攻洛陽受阻，才知道自己當時多麼草率。王宵獵十幾萬大軍調動，怎麼可以什麼都不做，無功而返呢？此次北來，王宵獵是一定要進洛陽的。如果翟興能攻進洛陽，王宵獵就去攻彆的地方。如果翟興攻不下洛陽，那就隻能由王宵獵自己動手了。王宵獵攻下洛陽，自己還是西京留守嗎？
想到這裡，翟興隻覺得嘴裡一種苦味。
講實在話，王宵獵對周圍的勢力相當不錯。救過兩次陝州的李彥仙，救過一次荊門的解潛，還救過一次金州的王彥。隻有德安府的陳規能夠保守地方，又沒有金軍進攻，沒有受過王宵獵恩惠。可是王宵獵的勢力發展起來，還容得下這些地方藩鎮嗎？
翟興說是數萬大軍，實際上真正能作戰的軍隊，加上董先也不足萬人。不加董先，自己隻有約六千餘兵馬。畢意僅僅一個伊河穀地，能養多少人呢？養六千人，翟興還是每年缺糧。而王宵獵的軍隊，現在有十餘萬。在這麼龐大的力量麵前，翟興也覺得無力。
如果攻不下洛陽，翟興隻能想到一個結果。自己跟李彥仙一樣，被王宵獵吞並。而且自己不可能再跟李彥仙一樣，做王宵獵的副職，隻能夠另想出路了。
北上洛陽不是隻有龍門一條路。西邊山裡還有一條小路，可以到洛河穀地。可董先一直在壽安駐紮，並不進攻，自己到了洛河穀地又有什麼用？更不要說，董先肯定不許自己的勢力過去。
怎麼辦？翟興愁眉不展。
正在這時，翟琮騎馬過來。叉手道：“阿爹，天色晚了，先用晚飯。今天小年，汝州王節帥送來了五十隻羊，犒勞我們。楊統製命親兵烤了一隻，今夜與我們飲酒。”
翟興點頭，看了一眼龍門，轉身與翟琮回到帥帳。
帳裡燃了一堆篝火，上麵架了一隻羊。冒出來的油滴到火上，發出滋滋的聲音。
前鋒楊偉見到翟興進來，忙起身行禮問訊。
幾人各自落座，翟興對楊偉道：“統製，今天小年，要讓軍中將士人人有肉吃。”
楊傳道：“鎮撫放心，汝州王節帥送來五十隻羊，儘夠吃了！”
如果沒有王宵獵送來的五十隻羊，翟興還真不敢說讓人人有肉吃。這兩年有伊闕城保護，翟興的條件好了很多。但到底一縣之地，土地貧瘠，翟興軍中還是比較窮的。
親兵上了酒肉來。翟興舉杯道：“我們且飲一杯！雖然今天是小年，算是進入年節了。但是我們千萬不可懈怠，一定要全軍一心，攻下龍門來！”
楊偉道：“攻下龍門，為新年賀！”
幾人飲了一杯酒，吃幾塊肉，身上暖了起來，氣氛慢慢放鬆。
楊偉道：“這幾日我看孟邦雄軍中，士氣著實不弱，看來他們軍心未衰。而且最近日子孟邦雄也不派人出來與我們戰鬥，著實拿他們一點辦法沒有。”
翟興道：“是啊，孟邦雄不出來，這仗就難打了。從壽安到洛陽無險可守，實不明白董先一直在壽安逗留，不進攻洛陽是什麼意思！”
楊偉道：“董先此人，手下兵馬不少，又有野心，一向不甘心居於鎮撫之下。我估計，他之所以出兵，打的主意無非是鎮撫攻破了龍門，他就可以趁勢進攻，撈些好處。如果攻不破龍門，他當然就在壽安按兵不動。想讓他為我們火中取栗，隻怕是難。”
翟興道：“王節帥數萬大軍在汝州，現在想這些有什麼用？我們攻不下龍門，鄧州兵隻怕會按捺不住，出兵來攻洛陽。那個時候，董先手中三千兵，在鄧州大軍前有什麼用？”
楊偉道：“我們知道鄧州兵在汝州有如何的實力，其他未必知道。董先在洛河穀地數年，眼界隻怕看不得那麼遠了。在他想來，我們破了龍門，那有便宜就占。我們攻不破龍門，他當然也不會賣力。”
翟琮道：“阿爹，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要不，過幾天我去趟壽安，催一催董先？”
翟興低頭想了想。道：“董先的性子，豈是其他人催得動的？壽安到洛陽，一馬平川，他遲遲不進攻，必然是心裡不願。他不願的事情，催他又有何用？”
楊偉道：“也不能這樣說。衙內到壽安，如果告訴董先鄧州軍的情形，諭以利害，董先說不定會被說動呢？鄧州數萬大軍在汝州，我們攻不下洛陽，著實讓人寢食難安！”
翟琮道：“阿爹，楊統製說的不錯。鄧州兵來汝州，一切都跟以前不同了。董先三千兵，以前可以橫行一方，現在怎麼能夠？聽說鄧州兵一個統製三千人，有數十統製呢！”
翟興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以前救陝州的時候，由於地形限製，王宵獵出動的兵力不多，翟興還不覺得有什麼。這次精兵儘出，遮天蔽日，才真正讓翟興認識到與王宵獵的差距。
數萬大軍駐於汝州，靠近翟興的地方，不多遠就是一個軍營，連綿不絕。如果加上向各軍營運送物資的民夫隊伍，人數過十萬人，超過汝州本地人口，就真地恐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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