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敏走在田間，一手捏著一把小鏟子，一手裡提著一個小籃子，尋找著肥美的薺菜。
春天來了，田野裡的野菜重新又探出頭來，挖也挖不完。最近一段時間，神山縣各堡寨號召，閒暇時軍隊到地裡挖野菜，補充蔬菜的不足。薑敏帶頭，每天都出來挖上一小籃子，代替每天一小半的夥食。
來的時候已經過了種植糧食、蔬菜的季節，什麼都從後方運來不可能，薑敏的軍隊隻能儘量自己解決一部分。現在是春耕時節，每個堡寨都開墾了許多土地，單等播種。
一個親兵從遠方跑來，到了薑敏麵前叉手道：“招撫，洛陽來了公文，還請立即回寨裡！”
薑敏直起腰，把小籃子交給親兵。道：“把籃子裝滿了，我們今天一半糧食告這個呢！”
說完，隨著報信的親兵，回到了不遠處的軍寨。
見到薑敏進來，參謀狄雲遞過公文。道：“太原有三千大軍南下，來得非常緊急。原先我們認為太原來的軍隊是要剿滅我們，節帥認為不是。”
薑敏接過公文，展開來看。王宵獵告訴薑敏，太原來的三千軍隊，主要目標應該不是神山縣，而是要南下爭奪洛陽城。剿滅薑敏等人之後，軍隊南下，走澤州入濟源，配合開封府方向來的劉豫援軍。薑敏初到神山，立足未穩，如果判斷很難阻擋金軍的進攻，可以先躲進山裡。
把公文放下，薑敏閉目思索。
三千金軍，當然不足以對付王宵獵的大軍。之所以南下，主要是為了配合劉豫。偽齊立國不久，劉豫對自己的軍事力量非常沒有信心。沒有金軍相助，甚至連出兵對付王宵獵的勇氣都沒有。真正要奪洛陽，金軍不能夠依靠太原府的金軍，還是要從陝西出兵。
想了很久，薑敏睜開眼睛對狄雲道：“火炮已經築好了，能不能在十天之內安到中部的幾個寨子上去？”
狄雲道：“道路不好，想拉過去可不容易。最好的辦法，還是到了城寨再鑄，不用拉來拉去。”
薑敏道：“太原大軍已以南下，到城寨去鑄怕是來不及了。必須想辦法把炮運過去，不然就來不及了。如果城堡上麵沒有炮，想擋住金軍，隻怕有些難。”
狄雲道：“招撫，節帥若我們抵擋金軍有困難，可以躲到山裡，放金軍過去。到時出山堵截金軍後路，對他們的威脅豈不更大一些？三千金軍，前方大軍抵擋起來不難。”
薑敏歎了口氣道：“就是因為是三千金軍，不多也不少，我才不想放他們過去。三千人，金軍哪裡會考慮後路的問題？他們走一路搶一路，州縣再窮，也夠吃幾天。一旦放他們過了天井關，就不知要禍中原多少地方！”
想了又想，薑敏斷然道：“就是用人抬，也要把火炮抬到城寨上去！我們城寨完好，隻要有火炮相助，金軍要從神山縣過去，癡心妄想！節帥已經攻下洛陽，不管是東邊攻下澤州，還是西邊攻下絳州，我們都不會再這麼困難。有後方相助，以後的日子會好過很多。”
狄雲道：“一門火炮兩千斤重，要想抬上城寨，著實不容易。”
薑敏道：“不必多說了，用人抬過去！金軍到晉州，再到神山縣來，快則十天，我們要十天內裝好！今天晚上就招人來，一起想辦法！兩千斤而已，隻要人多，總能抬過去！”
以現在的技術，想對敵人造成足夠的威脅，鐵炮最少要重一兩千斤。即使這麼重，與青銅火炮相比威力也差了許多，不適合用於野戰。但用來守城，對付金人足夠了。
賈穀鎮附近的宋軍軍營，曹智嚴放下公文，對參謀費立道：“洛陽來的公文，說太原府有三千金軍南下。節帥判斷是衝著我們來的，可能想從澤州天頂關南下，配合開封府來的劉豫援軍。三千人倒是不多，隻是他們飄忽不定，一時捉不到他們。我們隻要守住黃河渡口，想來他們沒有大的作為。”
費立道：“都統說的不錯。洛陽方向有中軍，金軍想從孟州過黃河沒有可能。算來隻能從汜水的幾個渡口過河，我們守死就是了。我們這裡，看的還是劉豫能來多少援軍。”
曹智嚴道：“節帥攻破了洛陽城，劉豫便就在境內廣簽百姓，似要大舉來攻的意思。不過附近州縣百姓不多，劉豫隻能從河北州縣下手。一時間哪裡能有多少簽軍？沒有簽軍，來的兵馬也不會多。”
劉豫軍製雜揉宋金兩朝，還有一些自己的腦洞大開，像個四不象。一旦決定動兵，劉豫會在境內簽百姓為軍，稱為簽軍。簽軍的作用，主要是為正軍運糧，兼做軍中雜役。簽軍的數量不多，正軍的數量當然也不多。
看了一會地圖，曹智嚴歎道：“節帥占領洛陽太快，現在的局勢一時之間看不清楚。按照部署，我們應該是從密縣取鄭州，牛都虞候與解都統則率右軍出潁昌府，前出占領尉氏。偽齊援軍來攻，我們在鄭州與敵正麵交戰，右軍則從尉氏威脅敵後。明天我們就到鄭州城下了，偽齊援軍卻還不知道誰來。”
費立道：“劉豫登基後，這是他們與本朝的第一場大戰，想來不會大意。聽說偽齊的兵馬，都在其子劉麟管下，應該還是由劉麟領兵吧。”
曹智嚴道：“這個劉麟，以前隻是個富家衙內，從來沒有領過兵。他爹當了皇帝，自己便做個大將軍，不是來玩笑嗎？我們數萬兵馬，對上這麼一個人物，找誰說理去？”
費立突然道：“對了，幾個月前李成投降偽齊，會不會是他來？”
曹智嚴聽了，沉思一會道：“這個李成倒是個人物。聽說帶兵甚有章法，作戰勇猛，為一時良將。隻是本朝再三招降，李成就再三反叛，怎麼也無法讓其安心。現在投奔了劉豫，真能夠儘心儘力？”
費立道：“聽說劉豫對於歸降他的人都格外大方，官封得高，錢給得多，而且不加限製。李成願意真心投效，也難說得很。此人帶兵多年，倒是個勁敵。”
李成本是為雄州歸信人，據說能挽弓石，初為弓手。金軍攻占雄州後，李成帶人渡河南下，屢被封賞。兩次被宋朝招安，兩次反叛，最後被擊潰後降偽齊。
趙構對李成非常欣賞，多次想把他招安，隻是奈何天不遂人願。據說李成用的鋼刀重七斤，被擊潰後，鋼刀送到趙構麵前，趙構還唏噓良久。
兩宋時間的群盜中，不是每個人都舉止可笑，不成大器。李成帶兵軍紀嚴整，而且律己極嚴，搶到了錢就分給部下。部下有疾病，親自噓寒問暖。可以說，書本上良將要做的事，李成基本都做了。隻是最後遇到嶽飛，數十萬大軍作鳥獸散，隻能投奔偽齊。
如果偽齊來的援軍是李成，倒是個勁敵。曹智嚴沉思良久，趴到了桌子上，仔細觀看地圖。
鄭州位於開封府和河南府之間，城池堅固，在黃河水道改變後，某種程度上代替了以前汜水關的作用。曹智嚴不擔心自己守不住這座堅城，他擔心的，是能不能配合牛皋和解立農的右軍，全殲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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