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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六五章滿城飛雪香杏桂,花來北天迎受爺
“咣當。”
星盤跌落於地。
南城門口外,官道的儘頭處,魚知溫怔怔然望著遠空那道出塵脫俗的身影。
珠璣星瞳輕易能透過璿璣大陣,看到玉京城內的世界,塵煙漫天,樓倒牆塌
一派蕭瑟之景
鬼獸貪神在禁法鎖鏈下掙紮。
半聖葉小天唾口大罵,言辭不堪入耳。
老紅衣方問心一臉煞氣,怒瞪著道璿璣。
魚爺爺、仲元子彼此對視,表情唏噓與無奈。
“璿璣大陣”
從青原山跟著鬼靈一路趕來,魚知溫並沒有錯過最後畫麵。
她站在這裡,看完了後半場,看完了璿璣殿主關鍵時刻落場救世的一幕。
她將玉京城獲救後的歡呼儘收眼底,更將高位者對師尊的謾罵一並聽完。
她也看到了曹二柱被巳人先生擄走後,最後時刻對上自己,投來的厭惡眼神。
他的表情仿佛在說
天機術士,確實沒有一個好東西。
“你來了”
鬼靈幻化,奚倏然出現魚知溫是他叫來的,任務是璿璣殿主頒發的。
隻一露麵,奚看到了眼前怔然的女子臉上,那雙瑰麗無比的星瞳中,多了往日所沒有的一點黯淡灰色。
她的身後,雪與桂因而失彩,隻剩灰黑白。
“應該不是你想的那樣”
奚是極不願意幫璿璣殿主說話的。
但他更看不得魚知溫也許會因為誤會,對她的師尊大失所望,當即解釋道
“道部沒人了,道殿主叛逃聖山了”
“天機大陣留下了很多漏洞,而璿璣殿主需要修複聖山大陣,之後再修複天機大陣”
“她來得剛剛好。”魚知溫失神望著城內的狂歡,聲若蚊蠅。
“呃”
奚當即被噎住了。
他知曉魚知溫在說什麼。
璿璣殿主確實來得確實太“剛剛好”了
但凡快上一絲,城內甚至不會死一個人、壞一樓屋,鬼獸貪神就得被拿下。
但凡慢上一絲,她都當不成救世主,隻能事後為玉京城上千萬人去獻花哀悼。
“也許,隻是巧合”奚難為地說出了他這輩子都不願意去相信的一句話。
可作為內部成員,他知曉道殿主走後,“暴斃”了整個道部。
這和璿璣殿主的姍姍來遲,也許不無關聯。
總不能一棍子打死所有可能性吧
“你不知道,道殿主走後,整個道部的人都”奚還想解釋,一時卻不知道該不該將這事情說出來,畢竟衝擊對麵前人而言,該是很大。
“但你該知道”魚知溫偏頭看來,肩上雪隨風而揚,越過了星瞳,從奚的耳側擦過
“道殿主就算走了,不會在天機大陣中使絆子。”
“他不是這樣的人。”
奚瞳孔陡然一顫。
這一瞬,腦海中的所有思緒,如同是在風雪中都放空了。
“絕對不會”
雪下得很大,奚聽到了魚知溫斬釘截鐵的斷言。
是啊,道殿主是那樣的人麼,哪怕他叛逃了聖山,畢竟護了玉京城幾十年。
他忍心將城內人送到鬼獸貪神的嘴裡,成為它的盤中餐
絕無可能
所以,他也許會動聖山大陣、京都大陣。
但最多是以兄長的身份,留下幾個“好玩”的騷氣手段,耍一耍他的妹妹。
他不會在原則問題上開這麼個大玩笑
畢竟,如有萬一的可能,玉京城將化作飛灰。
雖說跟隨道殿主的時間不長,但奚也知道,在那位的眼裡,不容許有“萬一”的存在。
“修複大陣不,調動大陣之力,也需要時間,更需要天機術士的輔助,而璿璣殿主短暫找不到人”奚找到了這樣的可能性。
一個陣法,如若是萬人催動,一瞬可啟。
但要歸於一人之力上,那難度就得成幾乎倍數增加了,也許璿璣殿主因此而被耽擱
魚知溫瞥了他一眼,並不說話。
“刷刷刷”
她身後天機道紋開始勾勒。
雪地一陣蠕動,瞬息立起來了上萬個雪人。
雪人一個個胖嘟嘟的,憨態可掬,但手指靈活,彼此操縱靈線,演化出了一重又一重的天機大陣。
奚再一次沉默。
“天機術士,無需陣眼,更無需陣旗,一人足矣,何況是有提前準備。”魚知溫道。
這話讓奚找到了破綻,他忙道
“但就算是道殿主,也需要白衣等的輔助彼時捉拿香杳杳,他就借助了上百白衣的界域之力當做陣眼”
“那百界斷靈陣尚且如此,何況京都大陣、璿璣大陣”
魚知溫聞聲失笑。
她抿了抿唇,盯著奚足足看了許久,看得後者臉色微紅,“怎麼”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在裝傻”魚知溫嗤笑。
“什麼意思”
“道殿主都親自出手了,他還需要輔助他隻是想讓大家都有點參與感罷了。”
咚一下。
奚感覺腦袋給棒槌敲了。
他瞬間憶起無數個畫麵
包括自己慢了道殿主一步的對於花紅大盜的線索追溯、常德鎮上的可有可無存在、青原山上的邊緣人
還包括在城內站了一個下午充當陣眼的白衣、小鎮上觀戰的白衣、青原山夜戰成了炮灰的白衣
所以,道殿主真的隻是在嘗試著改變桂折聖山上全員廢物的現狀,但因為這些“累贅”,這些他給自己下的“限製”,最後反而被天人五衰將了一軍
而璿璣殿主,也並不是因為道殿主留下的絆子被耽擱了,她有能力很快解決這些問題。
相反,她卻利用了這些“累贅”,這些“限製”,在玉京城上一舉功成,乾定江山,自此之後,璿璣殿主之名,當響徹大陸五域
“嗤。”
魚知溫踩著雪,從奚的肩側越過,在寒冬中嗬出了冰冷的熱氣
“不用替她說話,不管是她要求的,還是你自己想。”
“她是我師尊,不是你師尊,我比你,更知道她是個怎樣的人。”
珠璣星瞳在這一瞬有高光亮起。
這雙眼,試圖穿透天地大道,窺破那立於高空之巔、風采萬方之人。
魚知溫踏雪往前,不再理會奚,於身後留下了一連串沉重的腳印。
她此刻腦海裡嗡嗡回蕩的,是青原山上天人五衰的問話
“你的淚家瞳怎麼來的”
“你算個屁的淚家人”
“這些東西,誰告訴你的”
是的,天人五衰的三厭瞳目,不知是忘記了記憶消除,還是覺得沒有必要。
總之,魚知溫事後清楚地記得這些問題,隻是在當時不敢表現出來。
她當然也記得自己的回答那最遵從本心,一生都從未質疑過的答案
“我師尊”
我不是騙子。
天人五衰卻確鑿鑿說我是罪人,覺得我是騙子。
那麼,誰才是騙子
“吼”
璿璣大陣之外,貪神瘋狂掙紮,九尾狂掃,身上的黑色鎖鏈一點點在融化。
它似是連禁法的力量都開始適應,在嘗試著一點點吞噬、消化。
但進度,太慢了
彆說了道璿璣的璿璣大陣了。
這會兒被禁錮了煉靈屬性的貪神,方問心一個血影銅錢就能撞得這鬼獸七葷八素,難以再用空間逃匿。
鬼獸隻能嘶吼,難以人言,現場卻還有個人在被拘禁之後,瘋狂輸出
“你個瘋婆子無智蠢貨視人命如草芥的道貌岸然之徒”
“有種你給本聖解開束縛,我們一對一較量,看看是你的狗屁大陣厲害,還是我的空間奧義更甚一籌”
“他娘的不甘本聖不甘呐”
“白龍白龍前輩何在速速救我”
白龍沒有回應,可能是知曉葉小天一時半會死不了,也或許是覺得他很煩吧。
葉小天卻是肺都要氣炸了。
他隻恨自己太過文明,彼時在靈宮沒有放下身段偷師徐小受一手,所以再難以噴出更不堪入耳之詞。
他可以忍受被八尊諳斷臂之痛,被黃泉吊打之恥,無法容忍這般被人從內部偷襲、拿下的屈辱。
什麼玩意啊這是
我在對外,你直接從背後乾我
“道璿璣我看你連你兄長道穹蒼一根手指頭都比不呃啊啊啊啊”
罵得正歡葉小天突然渾身痙攣,口吐白沫,像是給電擊了一般,兩眼一翻白,險些昏厥過去。
黑色鎖鏈上,聖力如刀順延而上,一道道劈在了他的精神、靈魂之上,險些沒將他重創。
“呸”
“如同撓癢,不足道爾”
緩過來後的葉小天唾棄一口,可就算白痰啐到了璿璣大陣上,也沒能惹來道璿璣哪怕一次的回眸。
“方問心。”
高空之上,腳踩祥雲,手持拂塵的道璿璣,正眼對上的,是還在催使血影銅錢的老紅衣。
“哼”
方問心一聲冷哼,頭都不回,並不想搭理。
“本殿,交給你的任務如何了”
虛空一陣沉寂。
已然化為人型的魚老見狀,趕忙拍了拍仲元子後背,讓他不要玩了,免得待會兒炸到道璿璣後,大家都涼涼。
接著快速飛到方老兄側邊,用屁股惡狠狠頂了對方一下,使起眼色道
“你還是紅衣副主宰,她還是殿主,大庭廣眾之下的,給點麵子。”
這一聲道完,魚老突然心酸。
不是,最近怎麼這麼累啊,又要出力,又要照顧人情緒的。
我的摸呸,釣魚生涯呢,誰給我剝奪了
“什麼任務”方問心這才回眸,眸光冷似鐵。
“調查鬼獸貪神變異根源,是何人所致。”道璿璣從容不迫,恬然道來。
方問心這才一怔,猛然想起來了此前徐小受的回答。
來自道殿主
不,該是他的戲言,在亂潑臟水罷了。
“使敵之口,得其汙言,並無佐證,老夫沒有答案。”方問心扭過頭去。
“哦”道璿璣語氣無波無瀾,“所以你既沒有成功阻止鬼獸貪神,差點導致玉京城覆滅,更沒有完成任務”
玉京城內,當即一派嘩然。
魚老聞聲,再看到腳下群情沸議的場景,一時頭皮發麻。
他再也顧不得心酸了,趕忙捂住方老兄那張可能要放肆的嘴
“有答案,有答案,我們其實找到答案了”
方問心冷眼瞪了過來,魚老毫不客氣瞪了回去,低喝道
“你想死”
“新官上任三把火,也不想想殺雞儆猴,要做給誰看”
“她如此手段,道小子作為第一隻雞已經涼透了,再無翻身之日,現在,你要當第二隻雞”
這些人類,怎麼如此不通人情世故呢
魚老悲傷極了,左右為難可太累了,他已經懷念起道小子在的時候了。
畢竟,當一個廢物可太歡了
無論是開會,還是開會甚至不用出來打架,隻是可能哪裡需要了,得出來放下風。
那個時候,十人議事團隻需要掌握這個技能,什麼事情都能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