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目中的好笑是忍不了的，顧青二終於憋不住嘴了，帶著笑意開口：
“陳兄，不要掙紮了，你這換我師尊的一句話，就是‘好高騖遠’，你至少得先學一下藏劍術……呃，好，閉嘴，我閉嘴。”
顧青一瞪啞了師弟，卻沒有嘲笑，隻認真的看著陳恕。
任何一個屏神專注於某件正事之上的人，都不應該得到外人的嘲笑。
徐小受的心境很穩，當然不會因為顧青二的話語而生波瀾，他轉過頭，蹙眉問道：
“需勢？”
這倆字一出，顧青二表情僵住，眸裡多了不可置信。
顧青一眼睛亮起，忙點頭，如遇知音，喜出望外。
“對，不僅需要‘勢’，還需要‘意’！”
“靈劍隻是載體，‘劍啟’之要，還在於持劍者的劍意、劍勢能否同時溫於劍庭……嗯，劍鞘之中。”
“否則，單靠靈劍本身，哪怕是名劍，靈性再強，在出鞘時也不會有特彆的傷害。”
徐小受若有所思的點頭。
他還以為全靠靈劍本身呢！
剛試了一下，結果推開這靈劍劍身，就如同人放了個悶屁，除了能引來嘲笑，半點大的動靜都無。
“需‘勢’與‘意’，果然還得看持劍者……這跟我‘拔劍式’很像啊，就是高級的‘拔劍式’……”
徐小受嘗試著將劍意與自身的勢彙於手中靈劍。
很快，這七品靈劍嗡嗡巨震，像是一個盛水的小木桶突然被注入了汪洋大海，完全承受不住。
“這……”
顧青二驚疑的瞪眼看著。
陳兄很強啊，這劍意與勢，隔著劍鞘，遠遠的都能感受到一股霸道和無可匹敵。
果然能進罪一殿，還如此年輕的，都是披著羊皮的狼……跟我一樣！
“大師兄，他有多高？”顧青二悄咪咪側頭問道。
“單論劍意與勢，恐怕比你還高。”
“這不可能！大師兄是不知道，我現在突破了，我掌握了……呃，我就不告訴你！”
“單論。”顧青一沒有否定師弟的修行成果，目光灼灼盯著陳恕和他的劍。
如果說劍身的暴動，代表著第一次嘗試的不習慣，當隨著時間這潤滑劑的加入，感受到了人與劍的那個契合點之後，徐小受終於明悟了什麼叫做流暢。
這一刹，靈劍的劍身停止了顫動，徐小受整個人也像是進入了靜止狀態。
來了！
就是這個點！
是該爆發的時候了！
徐小受虎目一睜，大拇指往上一頂，七品靈劍的劍身，再被推開兩指寬。
“鏗——”
悠揚劍鳴聲響起。
真煌殿外風沙一旋，似乎進入了一種獨屬於劍的境界。
顧家二兄弟隻覺眼前光亮一閃，一道圈型的劍光從陳兄的劍身之上勃然爆發，以肉眼難察之速，斬向了四麵八方。
“臥槽！”
顧青二嚇一大跳。
大師兄的劍光是從後至前，是豎斬出的。
陳恕的劍光，是圈型，是橫斬，是要將他們兩個也給攔腰斬斷的。
關鍵時刻，顧青一反應極速。
他第一時間上前半步，雙手一揚，懷中名劍高旋而起。
他不曾動劍，隻是左手將二師弟抄向身後，右手並攏雙指，於胸前一個下擋。
“乓！”
兵戈之音刺耳鳴響。
一式劍指，顧青一被這劍光崩後半步，卻將傷害完全擋下。
他這才雙手環起，重歸抱住邪劍越蓮，目中多了震撼之色。
“好強的劍意！好強的勢！”
如果說小師弟顧青三是妖孽，出生時便是修劍的絕佳胚子，擁有“至劍道體”；
二師弟顧青二是天才，自修劍之日起，便展現出了對劍極高的敏銳度。
那麼顧青一，就是一個普通人。
他從未有任何劍道上特彆讓人驚豔的天資，隻有對劍感興趣，與專注。
他之所以能被師尊溫庭看中，也是因由於此。
為了不被師弟們追上，顧青一需要花費比他們二人更多的時間去修煉、去鑽研。
師弟們可能罰抄一百遍劍經，就能有所得。
顧青一抄上一萬遍，都沒能悟出來什麼。
但是，就因為葬劍塚的環境，就因為對劍的癡迷，顧青一養出了一種連他師尊溫庭都看不透的特殊體質。
任何有關劍的東西，他隻需一聞……跟常人聞氣味一般，顧青一隻輕輕一聞，他基本就能明白那個度在哪。
這算不算後天給自己修出了一個特殊的劍體，顧青一不知道。
但這種能力，不管是修煉、對戰，還是尋人、覓敵，都十分好用。
當下，籍此能力，顧青一能清晰感受到，陳恕的劍意層次很高，幾乎和他的不相上下。
至於這內裡的勢……
這勢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年輕人能養出來的！
比他的還高，幾乎是碾壓，以往見過的太虛，都不一樣有這種勢！
“嗡……”
徐小受望著麵前已然愈合的護殿大陣在自己一斬之下，隻輕輕掀起一陣波瀾，便再無反應，即刻明白自己這一劍，比不上顧青一的萬分之一。
他有些失望，提起手中靈劍來。
“啪！”
堂堂七品先天靈劍，竟然碎了。
劍身全斷，連劍鞘都成了碎片。
徐小受：“……”
這一劍太弱，也太強，先天靈劍作載體，明顯承受不住。
旁側顧青二已經目瞪口呆。
他真的完全沒想過，會有人聽自己一番話就修成“劍啟”。
是自己太強，有為人師的天賦，還是……
“這不可能！”
顧青二從大師兄身後跑上來，抓著陳恕的斷劍碎片就開始研究。
“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受到懷疑，被動值，+1。”
“受到敬畏，被動值，+1。”
“弱了點。”徐小受無奈的望向顧青一，示意他可能需要再斬一次大陣了。
顧青一深深吸了一口氣後道：“陳兄，其實你可以拿出你的佩劍來，我看得出，如若是用你的專屬佩劍，此式將不止於此。”
佩劍？
藏苦？
目前的藏苦恐怕藏不住我的意和勢。
至於說有四劍和焱蟒，這倆劍一出，倒是應該可以和顧青一的邪劍越蓮一較鋒芒。
隻不過標誌性太強，徐小受目前還不打算在這顧氏兩兄弟麵前暴露身份。
“陳兄教我！”顧青二研究不透那七品靈劍的碎片，再一次抱上了陳兄的大腿，然後被刺得鬆手。
他攤開手，望著掌心熟悉的血跡，陷入沉思。
原來，當時不是大師兄變強了，而是我抱上了一個刺蝟？
“受到詛咒，被動值，+1。”
“你的師尊，你的師兄都遠勝於我，我怎敢談得上教，真要說起來，這一劍還是你教我的。”徐小受苦笑。
顧青二聽得氣極。
他很煩古劍修這點。
他最看不慣這些古劍修謙虛到過分的品質。
明明達者為師……
結果，師尊如此，大師兄如此，這位陳兄也如此，都過分謙遜！
“你不會集道？”顧青二換了個話題，但凡會集道，陳兄的力量都可以集於一點，不至於將“劍啟”斬成大範圍的圈形傷害。
徐小受搖頭。
他用的是拔劍式的方法，劍光是橫向的斬一圈，沒能做到顧青一那樣的收束於向前一斬。
“集道什麼的，可能我會，但是我現在使不出來……”
顧青二：？？？
什麼叫你會，但使不出來啊？
“莫不成，陳兄是那種高人？以前很厲害，但現在忘了古劍術的知識，我隻是隨口一提，你就想起來了？”顧青二想到了自己罰抄劍經摸魚時，跟小師弟一起看過的小說中的劍客。
“唔……”徐小受一愣，好像還真可以這麼理解，他遲疑著開口，“怎麼不算呢？”
顧青二當即額角跳起了青筋，雙拳猛然攥緊，劈哢作響。
可惡啊……
好想揍死他！
“受到記恨，被動值，+1。”
顧青一看笑了，似二師弟這種跳脫的人，好像也就陳恕這類的能治一治了。
“陳兄，冒昧一問，你師承何人？”他開口。
“南域風家。”
“風家何人？”顧青一這回沒有禮貌了，真的十分冒昧，“可是風聽塵前輩？”
“非也。”徐小受搖頭，顯然明白顧青一在想什麼，“我其實師承於風家一已故前輩，是從其遺址中得到的傳承，我是自封的風家傳人，不受認可。”
顧青二聽不下去了，抱不平道：“陳兄這麼厲害，完全可以回風家，必然會得到認可，倘若他們不認……那更好！”
顧青二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充血，心潮澎湃，“陳兄大可以來我葬劍塚修煉，待得十年之期一到，便殺回風家，整一波劍仙歸來……”
啪！
“誒喲~”
徐小受聽傻眼了。
這家夥也忒中二了吧？
“嘿嘿，我閉嘴、閉嘴……”在師兄的冷眼和爆頭之下，顧青二很快縮回去了。
但他顯然是縮不住的人，一下又將冒泡的頭伸了過來，“我師兄想問一下陳兄，您師尊喚作何名啊……這是他想問的，不是我想。”
啪！
顧青一一劍抽下。
顧青二腰一扭，嫻熟如蛇般般躲了過去，還高聲叫道：“他就等我來問呢，他就傲嬌！”
顧青一臉色都黑了。
徐小受差點沒笑出聲，他整理好情緒，謙虛說道：“行走江湖，毫無建樹，道出師名，有辱家風，就不便告知了。”
顧青一歎氣，目中多了可惜，師弟說的沒錯，他是真想知道。
顧青二卻聽愣住了，臉色鐵青，再一次緊緊攥住了拳。
可惡！
又是這種！
你都一下領悟“劍啟”了，還毫無建樹？
這不叫“謙虛”，這叫做“虛偽”，跟大師兄、師尊一樣……虛偽！無比虛偽！
你這分明就是在羞辱我顧青二！
可一想到這是個救命恩人，顧青二沒法出手。
他隻能憤憤的攥拳轉圈，借助大師兄的身體擋住陳恕，讓自己不要看見陳恕，以免真的出手傷到了救命恩人。
可忍了一陣，越想越氣。
“嗤啦”一聲，顧青二雙指合並，拉起自家師兄的後袍，狠狠割下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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