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煌殿遺址之外。
“轟隆！”
聖劫從天而降，轟碎了罪一殿，把薑布衣轟入到地底深坑之中。
“忒！”
一口血沫唾出，薑布衣滿身是傷，艱難從地上爬起，他一邊擺弄抵劫聖器，一邊回頭怒吼：
“宇靈滴！”
“次麵之門借本聖一用！”
“你再不給我，本聖今日，真要交代在這了！”
此前一戰，三劫難眼對到了三個人。
梅巳人中招跑了，自顧自去抵抗三重聖劫。
黃泉頂著聖劫想要對宇靈滴出手，卻被饒妖妖趕到，攆著砍跑了。
獨獨宇靈滴一個，使用了次麵之門，將雷劫的力量給截斷搞沒了。
這是何等不可思議之事？
薑布衣從來沒聽說過雷劫還能中斷！
他都半聖了，開三劫難眼也要渡一重雷劫。
連他都無法幸免，宇靈滴的雷劫才出現不到半息……不見了！
須知，宇靈滴的雷劫層次可不低。
他是水係奧義，還是被三劫難眼對上，三重雷劫交疊……
那一瞬間驟現的雷劫力量，薑布衣能感覺得到，分明是不弱於尋常聖劫了。
這樣的強度，用那門，也能破掉？
“次麵之門，是一種可以遏製、截斷雷劫的寶物！”
“所以那會兒見著宇靈滴截斷雷劫成功，黃泉才冒著風險，想要出手搶奪次麵之門，卻被饒妖妖逼退？”
薑布衣問過宇靈滴次麵之門的作用，但對方不答，他僅僅隻能推測至此。
饒是如此，次麵之門的功能也夠用了。
同梅巳人、黃泉不同，薑布衣作為三劫難眼的宿主，使用其能力隻需要渡過一重聖劫。
隻要宇靈滴肯將那次麵之門借給自己一用……
“轟！”
聖劫再降，把薑布衣的癡心妄想徹底轟碎。
他等不來宇靈滴的回應，卻被雷劫一下又給轟入到了空間碎流之中。
“宇靈滴！！”
……
“呼，終於跑出來了。”
真煌殿遺址，趁著各方如鳥獸散，各自去了不同地點渡劫，宇靈滴重新回來了。
俗話說得好，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沒有人會想得到，在這差點十重雷劫交彙變異之地，還有人跑出去後，再次歸來。
“薑布衣……嗬！”
宇靈滴嗤笑著搖頭，步履蹣跚走進了眼前的廢墟之中。
他怎麼可能將次麵之門給薑布衣？
薑布衣若是得到這寶物，截斷聖劫完畢，一下就能認出來次麵之門的真正功能。
他乃半聖，屆時借用次麵之門調動虛空島之力，阻斷半聖玄旨的命令，將次麵之門占為己有，反殺自己滅口……這都是得以預見之事！
因而，老薑能否二次渡聖劫成功，全憑他的造化了。
“若是他死，我不會有半點損失。”
“若他活了下來，自然還要繼續遵守半聖玄旨，聽我號令，護我周全。”
宇靈滴的算盤打得十分精細。
他已見到了封聖成功的饒妖妖歸來，便知虛空島上聖神殿堂一方的勢力再又壯大。
而次麵之門隻要是在自己手上，所有人都得圍著自己轉，該保護的來保護，該送死的來送死。
“等待，即可。”
宇靈滴來到了石雕一般紋絲不動的虛空將軍罪麵前坐下。
真煌殿一波大戰之後，所有的東西完全崩塌碎掉，隻剩這麼一尊真煌殿守護神無動於衷。
本質上，虛空將軍罪該出手的。
作為真煌殿守護神，它斷不可能目視殿內有大戰爆發，將這一方之地轟成粉末。
但次麵之門在宇靈滴手上，淺淺一道命令下達，都不需要聖力，虛空將軍罪便連動都不曾動過。
——這是宇靈滴的最後底牌！
當時他麵對梅巳人、黃泉，都不曾動過這張底牌，因為知曉薑布衣定有半聖化身，要遵照半聖玄旨來救自己。
很幸運，計劃並沒有出錯。
雖然被三劫難眼對到了，但次麵之門也順利解決了意外。
薑布衣拚死衝來，將自己從亂戰中抗跑，直至終末，虛空將軍罪都不曾暴露。
“所以，哪怕黃泉、梅巳人渡劫成功歸來，虛空將軍罪也能拖住他們，等到支援。”
“即便薑布衣沒了，我也還有這一尊半聖守護。”
“它除了不能使用次麵之門，忠誠沒得說，戰力更不必提……畢竟是昔日的虛空將軍。”
宇靈滴安心靠在了石雕巨人的腳上，長長深呼吸，聽起了遠方此起彼伏的雷劫轟鳴，優哉遊哉。
在這禍亂之地，有什麼能比一尊不會忤逆自身命令的半聖，更讓人安心的呢？
“真疼啊……”
側聽半晌，自動屏蔽了薑布衣的怒吼，宇靈滴摸上了自己的胳膊和腿。
黃泉的戰力確實很強，屬性能力也十分詭異。
他此時已吞服完丹藥，愣是還需借助水係奧義之力，才能修複殘缺肉身。
且修複完了，還不能直接使用，隻能勉強動上幾分氣力。
現在自身算是廢了一條胳膊一條腿，得花費好長時間，才能恢複到全盛狀態了。
“真虛弱啊……”
宇靈滴注視著自己的胳膊和腿，自嘲著搖頭。
“現今這種狀態，手裡還捏著個擺到了明麵上的次麵之門，簡直與討死無異。”
“但跑出真煌殿，失去虛空將軍罪的庇護，更加是自尋死路。”
“唔，聖山上的援手，怎麼還沒有到來？我不會被當成苟無月了吧？”
“誰，又會第一個過來殺我呢……”
宇靈滴腦海中閃過了諸多念頭，止不住的胡思亂想。
似是因為絕境之中隻剩這最後一條路了，且不知是在等死還是能等來轉機。
宇靈滴想著想著，嘴角竟然笑了，眼神中也多了幾分病態的期待。
“撲撲……”
遠方傳來輕微異響。
這在雷聲轟鳴中是如此刺耳，像是有飛禽在扇動著翅膀。
宇靈滴渾身一緊，如被死神盯上，抬眸遠眺。
虛空之處，空無一物。
“夜梟？”
宇靈滴蹙眉，嘗試性一問，但沒有等來回應。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
夜梟是真煌殿內第一個封聖的，用的還是血世珠，且隻有一重聖劫。
如果她不死，現在也快成功封聖了吧？
不過……
“也不對！”
“她應該是跑到幽冥鬼都去渡劫了，那絕地剛好匹配她的死神之力，是不二之選。”
“但幽冥鬼都距離罪一殿，又太遙遠。”
“她就算渡劫成功了，也趕不回來拿次麵之門。”
“說起來，這些還都在天人五衰的計劃當中啊，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變故……”
宇靈滴越想越覺得思緒煩亂。
莫名其妙跑出來一個天人五衰，很可能會對計劃造成嚴重影響，之前閻王的這號人物，也沒有如此蹦躂啊？
“罪。”宇靈滴定定望著遠方，突然出聲。
“謔……”身後傳來一聲低沉的回應。
“幫我盯著點周圍，如果有人趕來，我沒發現，記得提醒我……隱晦提醒。”
“另外！多召集些虛空侍過來，關鍵時刻，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
“吼——”
罪一殿雷鳴之聲中，突然又一聲狂暴吼叫，幾乎傾滿了整個迷宮世界。
“什麼情況？”
剛進罪一殿不久的風蕭瑟愣了下，隱約覺得這一聲有點耳熟，“虛空侍？”
“是那些黑暗巨人的叫聲……”朱一顆同樣反應了過來，“但好像有點不一樣，我感受到了很淡的半聖威壓。”
“是虛空將軍。”徐小受望向這二人，一副這聲音我很熟的模樣。
“將軍？”風蕭瑟望來。
“半聖級的虛空侍，整座虛空島，隻有三尊……不，或許是四尊，估計現在死剩一半吧。”徐小受道。
朱一顆無聲的聽著，默默吸收消化。
他發現自己理解中的世界，和這些大勢力出身的人理解的世界，有點不一樣。
比如他一般管腳下的這個地方叫“天空之城”。
但受爺、風蕭瑟等，時不時就會蹦出來一個“虛空島”來代替，還有“內島”、“外島”之分。
他們用的，全是那些不被確證的傳言中的詞……由此可見，這些傳言才是真的！
而黑暗巨人們，又有統一的名字，叫做“虛空侍”，其中半聖級彆的，喚作“虛空將軍”。
——全新的世界！
朱一顆隱隱激動。
師尊離去後，金門偷術的傳承，就隻剩他一個人了。
南域浪人一個，他接觸不到什麼高層次的東西。
但加入天上第一樓，跟在受爺身邊，那些看似簡單的東西，都有了玄機。
朱一顆也不會主動去問，就被動吸收這些知識，不斷分析、消化。
他知曉自己的定位，是天上第一樓的打手，且還在考驗期。
受爺要自己，是給他排憂解難的，而不是讓自己來給他提十萬個為什麼，他來負責回答的。
“你記得這一聲嗎？”徐小受回頭望向了小師妹，再次耳聞這一聲熟悉吼叫，他心頭有了全新猜測。
“什麼聲？”木子汐訥了一下，茫然的順著手中小白鼬的毛，“虛空侍的叫聲，聽起來不都是一樣的嗎，你們都懂虛空侍的語言？”
風蕭瑟、朱一顆同樣疑惑，不明白受爺在說什麼。
徐小受笑著彈了下小師妹的腦門，沒好氣道：
“你忘了？先前你暴打宇靈滴的時候，他連跑都沒法跑！”
“但力竭歇了一下時，他立馬把自己給炸了，選擇跑路。”
“緊隨其後，便是類似這樣的一聲虛空將軍的吼叫，然後就有一頭虛空侍跑來揍你……你全忘了？”
風蕭瑟、朱一顆都聽懵了，齊齊轉眸望向木子汐。
這個小姑娘，同靈部首座宇靈滴打過？還暴揍了對方一頓？
受爺說錯了吧？
打宇靈滴的，是她手上的那頭半聖才對吧？
“我沒忘呀！”木子汐瓊鼻一皺，不解道，“還是你出手救的我，還有那個讓人討厭的天人五衰……但這有什麼關係？”
天人五衰？
風蕭瑟猛地一眨眼，繃不住話了，插嘴道：“你們說的，可是閻王的那位？”
徐小受嘴角含笑，半點都看不出是在故意引導話題，“是。”
“閻王的人，怎麼可能救你……”風蕭瑟隻聽到一個字的回答，果然不滿足的轉頭看向了木子汐，這是止不住好奇心了。
“我怎麼知道？這你得問他！”木子汐理不直氣也壯，單手叉腰，扭頭努嘴示意這問題該徐小受來回答。
“啊？”風蕭瑟、朱一顆訥訥轉回受爺。
“你說天人五衰啊……”徐小受邊搖著頭，目中邊多了唏噓，還有回憶，他感慨萬千道：
“天人五衰這個人吧，怎麼說呢，脾氣也怪！我不是很喜歡他。”
“但他硬要和我結盟，見他能力確實不錯，我便答應了。”
“現在，他同你們白胄宮主一樣，也算我們天上第一樓的盟友吧。”
“之後你們要是遇他進入死局，報八尊諳的名字都沒用，但報我的名字，或許能有奇效……嗯，或許。”
徐小受自個兒也不確定天人五衰的準確立場。
那家夥腦後的反骨幾乎長到快要裂作翅膀上天了，不知道黃泉怎麼還敢用他的。
“天人五衰，也是他盟友？”風蕭瑟終於再一次沉默住了。
天上第一樓到底是個怎樣的定位？
怎麼什麼人都結盟，哪裡都有朋友？
通吃？
“不對！”風蕭瑟猛然反應過來，揪中了徐小受話語中的小毛病，質問道：
“受爺，你這說得可就很不公平了！”
“白胄宮主是你們天上第一樓的盟友，我們不是嗎？我們主戰派，才同你們剛結盟啊，熱乎的！”
“誒喲！”徐小受一拍額頭，嘴角止不住的咧開了，“你瞧我這記性，又將你們戌月灰宮有兩大派係給忘了，抱歉抱歉。”
“嗬。”風蕭瑟轉眸一看，就發現了這又是受爺的計。
這家夥真無所不用其極，隨時隨地都在向主戰派索要誠意。
可風蕭瑟不介意，徐小受要，那就給他。
風蕭瑟甚至事後回想過了，哪怕徐小受此前話中有假，他和白胄宮主的關係並沒有他說的那麼親密。
主戰派，也必須要和天上第一樓結盟。
沒辦法，徐小受的潛力，太大了！
單單那一重天機術的奧義，就足以證明他的未來了得，何況之前打動他風蕭瑟的，甚至不含這一點。
“所以，受爺提到這虛空將軍的叫聲，又是什麼意思？”
風蕭瑟等了會，發現自己一插話後，木子汐連受爺問她什麼問題都給忘了，半點都沒有再提的意思。
他忍不住自己將話題拉了回來。
徐小受想說的，不管是旁敲側擊的提醒，還是故作紈絝的大話，隻要你肯仔細去想，其實給到的信息量都很足。
何況風蕭瑟初來乍到，根本不熟悉罪一殿之前發生過什麼，他想了解一些。
而根據徐小受的表現，他狂得好像這附近的聖劫都是他搞出來的一樣！
“是啊，你提這個做什麼，你又發現了什麼嗎？”木子汐大夢初醒般，記起來了什麼。
“愚蠢！”徐小受忍不住瞪了小師妹一眼，用著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道：
“你打宇靈滴的時候，虛空將軍的吼聲不來。”
“你一停，它就來了，之後還帶有虛空侍過來，連我和天人五衰都不看一眼，直奔向你，這說明了什麼？”
木子汐眸底茫色一閃，手指抵住了下唇，小心翼翼揣測道：“它想打我？”
“對啊，虛空侍為什麼想打你？”徐小受其實差點沒伸手暴打這傻姑娘了，但猶豫了下，還是選擇含辛茹苦幫助小師妹培養思考思維，用的還是正向肯定法。
“因為叫聲？”木子汐興奮，感覺自己變聰明啦。
“對啊，為什麼一有叫聲，虛空侍就隻針對你？”徐小受一把屎一把尿嘗試著拉扯小師妹成長。
木子汐幡然醒悟，語氣難掩激動道：“那虛空將軍，是宇靈滴的人，在幫他出氣？”
風蕭瑟、朱一顆都緩了下神，才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半聖級的虛空將軍，是一個斬道的手下？
二人齊齊轉眸望向徐小受，期待他給出一個否定的回答。
“難得你聰明一回，那再想想，虛空將軍那麼強，如何會聽宇靈滴的話？”徐小受卻肯定了木子汐的猜測。
風、朱二人難掩心頭波瀾了。
所以這一趟罪一殿之旅，有可能真和半聖剛上？
倆人齊齊想到了李富貴臨彆時那看屍體般的眼神，原來，隻有他才是聰明人，知道明哲保身！
“對啊，為什麼呢？”木子汐終於看出來受寶的好意了，他竟然在幫自己捋思路，好難得！
“次麵之門？”想了半天，木子汐隻能想到這個答案
這下輪到徐小受驚詫了。
好家夥，小師妹真變聰明了？這麼快就能想到？
“很好，你總算有了點腦子。”
“此前次麵之門在宇靈滴手上，他操縱了虛空將軍，通過吼叫給虛空侍下達了命令，所以虛空侍隻對你進行了攻擊。”
“這是顯而易見能看出來的，但當時不確定。”
“現在又有著一聲一樣的出來……你仔細聽聽，周圍有什麼聲音？”徐小受噓了一聲。
木子汐、風蕭瑟、朱一顆都安靜了，靈念大綻，側耳傾聽。
“嘭嘭、嘭嘭……”
遠方有輕微的聲響，夾雜在雷鳴之中，很不起眼，但這是虛空侍奔跑的聲音。
“他又在操縱虛空侍？”木子汐驚奇，望向徐小受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
就聽見一聲吼叫，受寶就能分析出來這麼多啦，他腦子怎麼長的？
風、朱眼神都變凝重了，他們聽得出來徐小受已經是在提醒。
宇靈滴有次麵之門，手下有半聖虛空將軍，還能操縱虛空侍……
這要還不起戒心，還跟在罪一殿外那般放鬆警惕，之後死都不知道怎麼死。
“想問題，不要隻卡在這一步。”
徐小受揉起了小師妹的腦袋，溫聲道：“你不能隻問出‘他又在操縱虛空侍’這個事實，還得往下，想一想為什麼他又要操縱虛空侍？”
“為什麼？”木子汐順勢一問。
徐小受臉色僵住，“你不要隻問啊！你要往下想！‘為什麼’之後，還有‘因為’，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