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乾始帝境雖大,能人輩出,可你若不為聖帝,誰能為聖帝?”
小男孩依舊背對著他,聲音充滿童稚,像是在很認真的問問題:“我就不能是道穹蒼嗎?”
儘人哈哈大笑,拾起地上一粒沙:“道穹蒼詭計多端,卻泥沙不如,乾始聖帝才情遮天,可為天上星,你二者,又豈可相提並論?”
“嗯唔……”小男孩再度搖頭:“除卻乾始聖帝、道穹蒼,我就不能是其他人嗎?”
儘人一愣,乾始帝境還能有什麼強者?
道璿璣?
搞笑女罷了。
儘人繼續拍馬屁:“乾始聖帝,久仰大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客套了一長串,他才拋出真實想法:“但乾始聖帝就打算這樣背對著我,不以真容示人嗎?”
黿背上的小男孩失笑,依舊隻顧著自望星辰:“你想見我麵,就不會自己走到我座下道黿身後,主動來見嗎?”
“呃……”
饒是儘人,都一下給嗆住了。
真有你們姓道的!
他也不氣,提步就打算繞過這頭等人高的巨大道黿,繞到其後麵,去見這該死的小破孩。
“罷了。”
黿背上的小男孩一擺手,自己挪動了屁股,轉過身看了下來,微笑道:
“我是誰?”
儘人止步,抬眼對去。
當瞧清這小男孩的臉時,他瞳孔地震,嚇得連撤三步,驚駭失聲:
“阿、阿戒?!”
這個光頭小男孩唇紅齒白,眼圓鼻挺,不正是本尊在天桑靈宮於天玄門殺戮角,在地底挖出的天機傀儡阿戒嗎?
這個瞬間,儘人臉色都在發綠。
他腦海裡閃過了太多畫麵,太多信息,卻無論如何也組織構建不出再一個完整的邏輯來。
他本來知道的事情是,阿戒是道穹蒼研製初代天機傀儡的殘次品,天機神使貳號都在排在後麵。
後續事實真相有了改變,原來是阿戒誕生了靈智,道穹蒼因此受五大聖帝世家製裁,認為他和北槐沆瀣一氣了,不得已道穹蒼拋棄阿戒。
就扔在虛空島上!
桑老將阿戒帶回了天桑靈宮……等等,桑老為什麼要搞這一出,他怎麼敢?
不重要、不重要……
之後阿戒就埋在天玄門裡,既然不得外出示人,便當起了一大鎮界之寶,供喬長老喬遷之去研究天機術。
但喬長老又不是在修習天機術。
他是聖宮四子,心氣超凡,試圖重證陣道,要超出天機術。
後來喬長老封聖,果然毋需半聖位格,他邁出了那一步。
卻又中途出了岔子,迄今半年多了,他還沒封聖成功……嘶?
想到這,儘人腦子都要炸了,要被龐大的信息量撐爆。
可思維還在發散,在不儘發散。
他又想到初代天機傀儡,既已都誕生靈智,在各大聖帝世家家主心中,道穹蒼已是墮入北槐這條歧途。
北槐都遭受如此“鉗製”,一生給壓在悲鳴帝境,不肯放他出來。
道穹蒼為什麼就能超脫,不僅沒事,還去到聖神大陸逍遙,還當上了道殿主?
真就無人懷疑,他能製作出第一隻有靈智的天機傀儡,後續就一定安分,不亂搞了嗎?
整個道部不是真人。
小半個桂折聖山要職之人,在道穹蒼退任後,跟著不翼而飛。
這些事情,這些馬腳,五大聖帝世家三十年來,沒有發現半分異常?
就算真沒有!
乾始聖帝自己呢?
他家裡出了一個道穹蒼,初代天機傀儡阿戒還就長著乾始聖帝的臉,這是何等的居心叵測?
就這麼放過道穹蒼了?
就真可以心如此之大?
可要說乾始聖帝對道穹蒼一生所行之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道穹蒼卻又是明明白白的“道氏叛徒”!
他根本不想接管乾始帝境的攤子。
他想的是白手起家,以天機封神,超越聖帝,封神稱祖。
這些,乾始聖帝也看不見,還任一叛徒去苦心布局三十年?
“啊……”
儘人喉間發出滾滾嘶吟。
他腦袋真要脹炸了,思緒如麻,縷不出一條完整的線來。
“自殺!”
“隻能自殺!”
“這乾始帝境,根本沒法待了,連對話都不可以,乾始聖帝有問題,這家夥沒安好心!”
黿背上小男孩笑嘻嘻看著他糾結。
儘人心頭已是橫生死意,他想都不想,再次並起劍指,戕向了腦門。
同時,往本尊那邊,渡過一道驚恐意念:
“莫入乾始!”
道氏族人的心眼子,比大陸五域千萬億人加起來的,還要多。
乾始的水,比五大聖帝世家齊齊引爆後攪和在一切的混沌,還要渾濁。
什麼祟陰,什麼聖魔、藥鬼……通通力可撼之。
乾始聖帝、道穹蒼,打這些玩意就是在拳擊棉花,根本不知道最後受力、受擊的,到底是誰。
“砰!”
黿背上小男孩笑吟吟望著黿下人自殺,並未阻止。
儘人一指過後,腦袋炸出了西瓜汁,整個人跟著形神俱滅,連意識都沒留下半分,生怕給逮住。
“唉,怎麼想不開呢?”
小男孩一臉惋惜,托著腮輕歎,末了又對著黿下空無一人之地,問道:
“徐小受,你說死亡,到底是什麼呢?”
“或者換個說法,身靈意三道儘滅,就真的是‘死’嗎?”
儘人死前,眼前走完了自己短暫又燦爛的一生。
他是閉上眼自戕的,他知曉這一指過後,自己必死無疑,半點痕跡都不會留下。
他將重新墮入黑暗。
待得本尊有需時,分娩一下,自己又將回歸。
雖說屆時之我,已非今下之我,但人活著……或者說儘人活著,沒必要那麼較真。
都是我!
這般去想,便可以了。
可當儘人睜開眼時,不是在聖神大陸被本尊分娩出。
他望著麵前等人高的巨大老黿,望著黿背上托腮正注視著自己的“阿戒”……
他人麻了。
他低下頭,掃量起自己。
自己的存在虛幻,沒有肉體、沒有靈魂、沒有意識,又好似三者並存?
這是一種極特殊意義上的“活著”,而至於說這是什麼狀態,儘人腦子已短路,思考不得。
“本尊,殺了我!引爆我!”
儘人心聲瘋狂呼嘯,雖說自殺不得,本尊那有後手,他永遠掌握著第二真身的生死,隻消一個念頭。
“彆掙紮了,身外化身和本尊之間的聯係,早早就被‘篡改’了,你還沒發現嗎?”
“唔,在你入我神庭之時?”
本尊的回應沒有傳來,好似已隨自己方才的死亡而完全斷開連接,黿背上小男孩卻看了過來,他的話,教人驚悚:
“你叫‘儘人’?”
儘人雙手無力垂下,整個人如被掏空了氣力,他保持緘默。
黿背上的小男孩似無惡意,還在探討“死亡”,自顧自道:
“我覺得吧,人有三死。”他豎起三根晶瑩潔白的手指。
儘人無動於衷。
見他無有回應,小男孩繼續說道:
“人有三死,一死為身靈意三道皆消,二死為葬禮上存在之意義抹除,三死為舉世遺忘。”
“所以……”
說到這裡,儘人目光驚動,身子微一激靈。
小男孩在老黿背上起身,伸了個攔腰,打著嗬欠道:
“所以儘人呐,但凡有一個人記得我們的名字,是否便意味著,我們‘永生’了呢?”
是個特殊日子,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