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巳人也是第一次聽八尊諳講起這些事,紙扇搖得飛快,其上墨字都要甩出來了:
彆賣關子!
八尊諳依舊繼續釋放劍念,控製著鬼佛界陰魂的生成數量,同時藉此推斷著華長燈到來的時間。
他略作思忖,目中卻憑添多了迷惘:
“老者在樓外擺下了茶台,與我暢談甚久,許是劍樓不知多少萬年,沒去過生人了,他極為熱情。”
“但大體所聊之事,如今我也記不太清,隻知於劍樓處了解了有關十祖之事,以及劍祖‘祖神命格’的下落。”
徐小受不自覺點頭,跟名劍二十一有關?
他記得名劍有個傳說,集齊之後可以召喚出神……呃,神跡?
總之,若真有人能收集到二十一把名劍,會有“大事”發生。
但這大事是什麼,世間便無記載了。
因為從古至今,無人能成。
“名劍二十一儘數集齊,儘數天解,或許可以喚出劍祖遺留於世的‘祖神命格’,但具體我亦記不清了。”
“之後,我便給聖奴下了‘集劍’這道令,算是一步閒棋,具體在負責施行的,是笑崆峒。”
李富貴聽得咋舌。
祖神命格,也是閒棋,真不愧是八尊諳大人。
“這麼看來,你並無契約劍祖祖神命格的想法,為何又要收集這二十一柄名劍?”梅巳人皺眉。
八尊諳望向這位老先生:
“想看一看。”
幾人默然。
八尊諳的看一看,必然不止是看一看這麼簡單。
約莫隻可能是想從祖神命格中,一窺劍神之路的全過程,再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化為己用。
這個老八,既然也想走從二至一,由一至零的路,必然不可能走劍神的老路,以祖神命格封神稱祖。
他的野心,比之年少時不止不減,乃至有更為放肆張狂的趨勢!
“除了這些呢?”
徐小受不止對名劍二十一、祖神命格好奇。
對八尊諳口中所言的“十祖之事”,更感興趣:“講講鬼祖唄?”
八尊諳低眉瞧了他手上的死神之鐮一眼,輕笑道:“在我這裡,無有善惡,是好是壞,你想問的我給不了答案,但我想問你另一個問題。”
徐小受下巴一抬:“但講無妨。”
“十祖之路,走錯了嗎?”
八尊諳一句話,給在場三人又問沉默了。
他似乎也並不期待徐小受的回答,複又說道:“你覺得聖魔、藥鬼、術祟,迄今還在堅持的,是什麼?”
攪屎棍?
跟我一樣,將這局水攪渾?
換做以前,徐小受會這般戲言出聲,這回他真認真思索起來了,道:
“祂們的路還沒走完,還在繼續?”
八尊諳不置可否的搖搖頭:“我不知道。”
你這個無知的老八!徐小受白眼一翻,剛想說話。
八尊諳道:“一切問題的答案,在你封神稱祖之時,自會浮出水麵——這是老者當時所道與我之言,如今同樣送你。”
果然,路走到儘頭,還是得靠自己。
但聽八尊諳這意思,聖魔、藥鬼、術邪所做的一切,依舊都是在為自己沒走完的“道”內掙紮。
那也就是說……
這之後,都會出手?!
徐小受頭疼了,換了個話題:“華長燈,你打算怎麼解決?”
“我來解決。”
“嗯哼?”徐小受愣了下,“什麼意思?”
八尊諳依舊沒有正麵回答:“你知曉道穹蒼多智近妖,為何遲遲不敢浮出水麵,曹一漢天資卓絕,為何久久不敢邁出那一步麼?”
“為何?”
“因為他們都和我一樣,或擅局、或擅戰,然隻在各自某一道上,有所建樹。”
這用詞也太謙虛了吧,登峰造極還差不多,李富貴心頭暗忖。
八尊諳說著,指向梅巳人:“巳人先生擅教劍。”
他再指向心思有些飛遠的李富貴:“這位……擅計謀,如非受限於戰力,或可與道穹蒼比肩……”
李富貴即刻回神,受寵若驚,起身就要直呼“不敢”。
“一二。”八尊諳補充道。
……也夠了!
李富貴沒想到,在八尊諳大人心目中,自己居然能媲美道殿主之一二,這著實是莫大榮譽!
八尊諳接著道:“無袖、水鬼也擅布局,此非我所專長,若無他們,聖奴無計走到今天。”
“一個木桶能裝多少水,取決於它的短板,而我等生來有限,獨你不同。”
他定定望著徐小受:“你各道皆通,謀略過人,論戰不弱神亦,論計不下穹蒼,你比我更適合去應付終末之局。”
“什麼意思?”徐小受第一次沒給八尊諳的彩虹屁捧上天,感覺到壓力。
八尊諳笑了笑:“所以我說,華長燈交給我,但緊隨其後的各大祖神,祂們萬年所布局、所圖謀、所有後手,都要你去一一偵破、小心應付。”
徐小受瞳孔一震,老八你在放什麼狗屁?
“你呢?”
他可不想一個人麵對全部。
八尊諳這把劍,如果能斬掉華長燈,用來對付接下來的祖神,才是上佳之選。
“彆太想當然了,徐小受。”
八尊諳無奈笑著,指向地上磐石,劍念勾畫間,十九路棋局快速刻出。
“一盤棋,如果出現一枚受了你這位棋手所關注的‘變數’,它肆無忌憚,橫殺四方,你會怎麼做?”
徐小受心說那不就是我嗎?
過去的自己,做的便隻有這麼一件事。
但現在,他是八尊諳口中的棋手,自然得用上棋手的思路,不假思索道:
“作局,擇掉它。”
我擇我自己?
徐小受說完,還是不明白八尊諳之言何意。
卻見後者盯著棋盤良久,不知在思考什麼,最後失笑:
“徐小受,你還是太年輕了。”
“封神稱祖這盤棋,幾十年來針對的,隻有我這個變數,所以當我出劍時,我,便會受到祂們的關注。”八尊諳神情嚴肅。
話至此,梅巳人、李富貴,一瞬麵上血色全無。
在場無愚者,徐小受聽完,同樣麵色一變:“你會死?”
“你覺得呢?”
“那你是什麼意思?”徐小受可太討厭賣關子了。
“擇掉的棋,便不再受關注了,而我們那枚年輕的、才智遠勝於我的、尚且不受祂們關注的棋,便能順利接過聖奴的盤子,開始運籌帷幄。”八尊諳道。
“我?”徐小受瞪大眼,指著自己,不曾想在八尊諳心目中,自己份量如此之重。
八尊諳拂袖,輕輕拂碎棋局,笑眼望向麵前年輕人,盯著他看了許久,看到人心頭發毛,才道:
“受爺,舍你其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