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栗,還是花生,這是一個問題。”
置身花海,豔陽高照,一切仿若永恒,恍惚間很容易就忘記了時間還在流逝。
徐小受陷入思考。
板栗,代表藥祖直接出手,祂有把握鎮壓一切敵。
花生,則是等魔祖出手之後,藥祖再出手,祂也有把握後發製人。
“這家夥自視如此之高,連祟陰都沒放在眼裡,卻把選擇交給我?”
“祂眼中之我,配嗎?”
單單一個“徐小受”,顯然提鞋都不配。
那麼跳出選擇,徐小受注意力又來到了“名祖”之上,並不曉得藥祖到底知道時、名、儺多少。
卡在大亂前夕,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彌足珍貴。
既然選擇在這個時間節點,將自己拖入花香故裡,想必不出意外的話,外界已經出意外了。
發生了何事不要緊,畢竟有八尊諳在。
可話又說回來……
“八尊諳應該還在等我的死神之鐮。”
“倘若等不到,祂如此機敏,很容易也能瞧出我這裡出了問題。”
“死神之鐮直接關連到藥祖,老八要是看不出來藥祖動了手,祂就不用混了。”
“我沒異動,在藥祖看來理所當然,八尊諳應該能讀出我的信號是‘問題不大’。”
“八尊諳也沒動,三祖視角下祂出一劍五域太傷,沒動很正常,但祂信號其實釋放得更明顯……”
八尊諳,絕對還想再做點什麼!
這個人,本來也不是什麼會坐以待斃的孬種。
論長線布局,老八或許不如道穹蒼,但論置身戰局的隨機應變與換招思考,祂太強了。
臥薪藏劍三十年,隻帶走一個華長燈,就敢放手將殘局交給自己?
這殘局甚至都算不上殘,才剛開始!
彼此信任的默契,從東天王城搞事那會兒開始,徐、八之間,就締下了。
剛好八尊諳應該還有謀劃,雖然祂的時間所剩不多了。
剛好自己也見到了藥祖,卡在這千鈞一發的關鍵節點。
就等我問出點什麼了……
人生得一知己,實乃幸事!
徐小受斷定,這波“不謀而合”,他應該能和八尊諳想到一處去,繼而給藥祖來次大的。
“隻要八尊諳不進時境,一切都好說。”
……
“名祖?”
回過神來,目光落到老伯身上,徐小受恰到好處流露出了一絲疑惑:“天境的祖神?”
老伯一手板栗,一手花生,上下掂量,不苟言笑,眼睛盯得人背脊直發毛:
“所以你的重點在‘名祖’,並不在選擇。”
祂表情鎮定得讓人琢磨不透祂到底是真想讓人二選一,還是在用板栗和花生做鋪墊,繼而試探出名祖更多。
或者說,其實祂什麼都知道,這是在敲打?
徐小受率先否了最後這個可能。
高位者對低位者,若真知曉一切,不必用問題來試探,祂直接滅了自己即可。
所以,第一點。
藥祖對名祖,知多少尚不可知,但絕對不是知根知底。
祂是在試!
“前輩,真是在讓我做選擇嗎?”
徐小受苦澀一笑,表情無奈的看向板栗和花生,不答反問:“或者這麼說,我的選擇,真可以左右前輩已經做完了的決定嗎?”
是的,當板栗和花生給出來的時候,藥祖必然已經做完決定了。
徐小受的選擇,根本不重要。
每一個看似二選一、多選一的選擇,實際上在“給”的過程中,“被迫害者”的路隻剩一條了。
努力求生。
除此之外,彆無可能。
跟道穹蒼過了那麼久的招,徐小受哪裡不曉得得這個道理?
真要給藥祖繞進去,他不用姓徐了。
“小家夥,從你的表情看,你仿佛從來沒聽說過‘名祖’。”
藥祖“嘿”了一聲,突然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姿態放鬆了不少。
祂再一次主動提及了“名祖”,也懶得再裝了,將手上那不甚重要的板栗、花生,通通扔到了地上:
“確實,你的看法,根本不重要。”
老槐樹迎風沙沙,藥祖踱步往前,走到徐小受身邊,圍著他轉了一圈。
語氣從這一刻開始,變得無比篤定:
“其實,你知道名祖。”
“你刻意表現無知,等待從老頭子我口中得到點什麼,因為你不知道我對時、名、儺,究竟知道多少。”
徐小受無動於衷。
哪怕老伯突然扭頭,將腦袋橫在自己跟前,他也並未被很嚇到,隻被剛剛好嚇到了一點點。
外界是發生了什麼嗎,藥祖突然這麼“活躍”……徐小受感覺“千身繚亂生法”的頻率在加快,好像在阻止自己從外界得知什麼信息。
他索性放下所有好奇,靜靜看著藥祖表演,很快老伯再次開口:
“我知道你騰來挪去,最後還是會道出,你其實知道名祖。”
“留在這裡和老頭子我見一麵,其實是你也很好奇,老頭子我,到底還有什麼後手。”
一頓,老伯眼神多了幾分好笑。
外界似乎動靜真的很大,祂一改沉默本質,化身話癆。
且不是普通話癆,而像是那種陰謀家沉寂了太久,眼瞅著似要功成,能得一傾聽者後,恨不得全盤托出的病態話癆:
“可當你了解得差不多了時,你又會假用說辭,道來你所認知的名祖,源於魔祖。”
“老頭子我什麼都知道,隻是不說,你在時間長河之上,和魔祖見過麵,對吧?”
徐小受麵無表情。
連神魂都無一絲一毫的沸騰。
他左耳進、右耳出,唯一無法肯定的是,這般狀態,到底是藥祖真實的本性,還是也隻是祂裝出來刻意用來套話的一套表象?
“你錯了,徐小受。”
“你太年輕、太稚嫩了。”
老伯摘下了鬥笠,跟桑老一樣,有些禿頂。
徐小受致力於讓自己專注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好分散心神,避免被瞧出點什麼來,比如思考起這個問題:
好像每個帶笠的,都禿?
老伯說著,忽然定下步伐,眼睛發亮,直勾勾鎖定麵前青年,質問道:
“你試圖裡三層外三層,把你粉飾成一角——表象不知名祖,實際上知名祖,又試圖讓彆人通過揣測,得到你其實就是名祖。”
“借由此,與三祖博弈?”
老伯揚聲大笑,似乎外界有什麼好消息,局勢也在按照祂預想中的方向發展。
祂心態完全放鬆了。
笑罷,才表情斂歸嚴肅,定定道:“那麼本質上,你就不是名祖。”
你猜對了,叫我受爺!
徐小受抬動目光,直視老伯。
老伯已懶得再見這年輕人裝蒜,自顧自歎息搖頭,有些感慨,也有些熾熱:
“是的,祂沉淪了,確實也回不來了。”
“徐小受,你說呢?”
……
直到這個時候,徐小受可以肯定三件事情:
一,藥祖也有騷包老道那種多疑的成分在,且含量很高,陰謀家無時無刻不活在和自己的對戰當中?
二,祂對名祖確實知道不少,但能有真相的十分之三就不錯了,否則不必如此裝模作樣,跟自己來飆這一出不知道是不是在演的戲。
三,真情流露也好,飆戲也罷,藥祖召見自己唯一想確定的事情是:魔祖、祟陰、八尊諳,祂都可以拿捏,但名祖的存在,是否有可能會成為變數?
撥雲見日!
弄清楚藥祖的目的,事情就好辦了。
所謂“徐小受”,根本是無足輕重的一枚棋,藥祖從沒放在眼裡過。
但與時、儺比肩過的名祖,若在關鍵時刻爆發,不論祂是否歸零,確實應該能給到比八尊諳更讓人大跌眼鏡的震撼。
畢竟活得久,更古老,準備定然更周全。
神農百草,你底褲什麼顏色,小爺我都瞧出來了!
但是……
還不夠!
藥祖這般主動,將主動權遞到自己身上,本質還是想試探自己是否為名祖後手,是否,有爆發的可能。
可祂自曝的,徐小受還覺得不夠多。
他像是給一連串陰謀論聽麻了,眼神發愣,張口欲言:“前輩這是在說什……”
“年輕人,你偽裝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