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馬友貴表現出的變化,楊樹是有些措手不及的,他對於馬友貴的這種轉變有過預料,但他沒想到會這麼快,或許因為這次他是‘故意’殺死李良的原因。
按照楊樹的推測,劉文君的死是意外,王赫又不是他殺的,這就讓馬友貴有了充分的借口,但這次不一樣,這次馬友貴在心裡已經想讓自己殺死李良了,之後又是自己親自動的手,可以說這次無論是從內心還是外在行動上,他都選擇了主動,這就意味著他無法在欺騙自己了,或許這才是導致他轉變這麼迅速的真正原因。
這不難理解,就像進場有人發出疑問,放下屠刀者可以立地成佛,而好人犯了一次錯卻不會給他機會,這聽起來非常不公,也毫無道理。
但楊樹認為這是人們誤解了其中的意思,如果把這句話比作一個趨勢就非常容易理解了,好人開始做壞事意味著他之後還會做壞事,趨勢是向下的,而壞人放下屠刀意味著他此後不會做壞事,趨勢是向上的,所以佛家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而馬友貴呢?從他現在的種種表現來看,他已經無法回頭,隻能繼續犯罪來掩蓋自己之前的罪惡,就像他明目張膽的說要殺了自己。
對於這個狀態的馬友貴,楊樹是無法在用‘喚醒良知’這種類似的手段了,人為什麼會愧疚?因為人們意識到自己做錯事了才會愧疚自責,但馬友貴已經變了,他不會在出現這種情緒,因為他壓根不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什麼錯。
或許在他的認知裡殺人依然是一件不好的事,依然是在犯罪,但他已經有了充分的理由和借口,他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是人們在逼他,所以他不會認為自己做的事是在犯罪。
想明白這些之後,楊樹沒來由的感到一陣輕鬆,對他來說馬友貴把目光放在他身上是件好事,他有自保的能力,這樣總比馬友貴去傷害其他無辜的人要好的太多。
再一個就是也阻止了馬友貴去對付陳曉,說實話楊樹不認為馬友貴有能力對付陳曉,如果馬友貴選擇對付陳曉,最後結果大概率是馬友貴‘消失’或者死亡,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尤其是在陳曉和他說過人已經越來越少的情況下。
現在在楊樹眼裡,無論是柳眉還是馬友貴包括他自己這些與陳曉有著較為深切的聯係的人都是一把利刃,一把可以刺向陳曉的利刃,每少一個人都意味著陳曉多一分逃脫製裁的機會。
陳曉想做的就是斬斷所有重要的社會關係,因為這可以讓他變得真正的無懈可擊起來,試想一下,有這麼一個人,沒人熟悉他,隻是知道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這是不是意味著沒人會關心他做過什麼,正在做什麼,將來要做什麼。
而這就會導致當警察想調查這個人的時候會無從下手,沒人能提供準確的消息,沒人知道他在某段時間是在家還是去了哪裡,因為沒人注意。
甚至當這個人犯罪後,沒人會懷疑他,因為他和受害人沒有交集,而當下警察破案最常用的手段就是排查社會關係。
當第一輪初步篩選嫌疑人時漏掉了這個人後,就意味著他有足夠的時間去銷毀證據和偽裝自己,畢竟調查社會關係的排查是需要很長時間的。
如果陳曉最後真的成功了,楊樹不敢去想那會是什麼樣的後果,因為陳曉比所有罪犯都‘成熟’,他不會犯下初犯會犯的錯誤,受害人和陳曉沒有關係,現場還不會出現指向性明顯的證據,警察們即使因為陳曉曾經的經曆去懷疑陳曉也無法正常審訊,隻能詢問。
而詢問還要看陳曉配不配合,就算陳曉主動配合,輕飄飄的幾句詢問會讓陳曉漏出破綻麼?想太多了。
想到這,楊樹因為馬友貴針對自己而有些放鬆的心再次提了起來,他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能讓陳曉在多‘蹲’一些日子,好給他騰出時間去解決馬友貴。
他不確定馬友貴選擇對付他之前會不會聯係陳曉,畢竟在馬友貴眼裡陳曉是非常危險的存在,但他百分之百可以確定的是就算馬友貴不聯係陳曉,陳曉也一定會主動聯係他的,因為馬友貴是陳曉的目標之一。
這樣一來,到時候的結果就不好說了,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當然楊樹也隻能這麼想想,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隨著馬友貴口供和現場調查結果出來後,陳曉是一定要放的,多關一天都是給自己找麻煩,除非馬友貴說了什麼不利於陳曉的消息,這就更不可能了。
好在自己現在還有時間,陳曉要不了多久就會出來,而馬友貴因為受傷加上調查的原因會空出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裡馬友貴就算在有想法也沒有機會行動,自己可以好好的把這個時間差利用起來。
回到局裡,楊樹安排兩人去找馬友貴錄證詞,他之前沒做是因為覺得沒有必要,在馬友貴麵前表現出公事公辦的樣子得到的答案顯而易見,沒有一點用處,還不如自己單獨見麵說一些‘交心’話,起碼自己現在知道了馬友貴接下來是想殺自己的,要是帶人過去馬友貴絕對不會這麼說。
過了大概半天左右,證詞被拿了回來,楊樹看都不看,用腳後跟想馬友貴會說什麼樣的話,他起身拿上證詞徑直的去了路星河的辦公室,他打算用這個讓路星河把陳曉放了。
其實他們要想拖一下也不是沒有辦法,但這麼做得不償失,而且根本拖不了太久,萬一陳曉以此為由提起訴訟,這事情會變得很麻煩。
既然關不了多久,那索性提前放了,反正到最後還是得放,何必給自己招惹麻煩?
當然楊樹這麼做也是有著自己目的的,他主要是怕耽誤事兒,萬一陳曉被放出來的時候馬友貴那邊也沒什麼事了呢?到時候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為了避免這種最糟糕的情況發生,楊樹不得不這麼做。
而且這麼做還有一個好處就是自己的時間會更充裕一些,有更多的機會去找到陳曉的破綻。
來到路星河的辦公室,把馬友貴的證詞遞到路星河的手中,路星河也是一直在等著這份證詞,接過證詞路星河問道,
“馬友貴怎麼說的?”
楊樹搖搖頭,“我沒看,沒意義,無非就是陳曉的那些話罷了。”
路星河沒在說什麼,不過他還是拿起來從頭到尾仔細的看了一遍,發現事情真的和楊樹說的一樣,他心裡歎了一口氣,內心湧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兒,有些失望,有些遺憾,還有些終於知道結果的踏實感,起碼不用在對馬友貴抱有期望了,也不用在糾結了,可以完完全全的把馬友貴當成一個嫌疑人去對待了。
他抬眼看向楊樹,問道,
“你不是自己一個人先去找了馬友貴麼?你倆都說了什麼?”
麵對路星河的提問,楊樹心裡有些猶豫,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實話實說,畢竟這東西沒辦法證明,光憑自己一張嘴麼?再一個就算自己有辦法證明馬友貴說了想殺自己的話,那又能怎樣?能直接對他逮捕麼?還不準人家口嗨了?
人家隨隨便便一句因為受傷心情不佳,誤以為楊樹是來嘲諷他的,說了些過激的話,楊樹能拿他怎麼著?而且他和馬友貴的‘競爭’關係已經人儘皆知了,馬友貴一時激憤,口不擇言也是可以理解的,事後除了得到一句輕飄飄的口頭警告就什麼也沒有了。
還有一個主要的原因是楊樹有些擔心路星河,先是陳大雷,後是馬友貴,都是警局裡的中流砥柱,這種人一個接一個的出事,不知道路星河會怎麼想,就算路星河心裡沒有想法,但彆人呢?會不會認為這一切都是因為路星河?畢竟老話說了上梁不正下梁歪,是路星河平時的表現間接影響了兩人,所以兩人才會這麼極端,眾口鑠金,誰又真的在意真相是什麼?
最無解的是這一切都是事實,哪怕所有人都是清醒的,都清楚的知道這一切和路星河無關,但路星河這一頂‘馭人無方,識人不明’的帽子是沒跑了。
陳大雷這一檔子事兒就已經讓路星河變得非常被動了,再來一個馬友貴,如果馬友貴最後真的被證實了有罪,路星河的職業生涯也就到頭了。
一句‘你這領導怎麼當的?在你眼皮子底下發生的這些事你都沒發現?’就足以抹殺之前所有的成績,也彆覺得不公平,當領導指揮彆人的同時,還要擔負起監督下屬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