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重坐在顛簸的汽車上,轉頭看著車窗外雲霧繚繞的山城,腦海中閃過邢漢良的臉,一時間感慨萬千。
當年他在浙省警官學院有兩個好友,一個是班軍,一個是邢漢良,結果這兩個人都選擇了同一條道路,真是造化弄人。
回想起三人在學校的時光,他默默歎了口氣,他們兩個跑得痛快,卻將自己留在果黨這個大染缸裡,太不義氣了。
隻是對方為什麼會公開叛逃,如果真是地┴下黨,應該選擇在內政部潛伏才對,那樣才有價值。
莫非是暴露了?
望著街邊叫賣的小販,討價還價的百姓,左重餘光看到洋洋得意的徐恩增,臉上突然露出一絲隱蔽的嘲笑。
半個小時後。
川東師範學院原先的教學樓外,車隊緩緩停下,中統和軍統兩方人馬涇渭分明,簇擁著各自的副局長走進樓內。
將人帶到公開駐地進行詢問,顯然是徐恩增不想暴露竹器廠,也不擔心消息泄露出去。
這一幕正好被一個小特務看到,此人看到人群裡的左重,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連忙向院子外麵跑去。
另一邊,眾人走到一間標有“審訊室”的房間門口,徐恩增停住腳步,指著鐵門對左重說道。
“左副局長,請吧。”
陪同而來的鄔春陽和歸有光橫眉怒視,配合調查和審訊是兩回事,姓徐的欺人太甚,鄔春陽當即提出了反對。
“徐副局長,你這麼做怕是有些不妥吧,左副局長不是你們中統的犯人,還是找個會議室比較恰當。”
徐恩增眉頭一挑,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乾笑了兩聲,裝作抱歉的樣子看向左重。
“左副局長,本來應該請你到會議室,不過局裡最近正好在整修,隻能委屈你先在審訊室坐一坐,實在不好意思。
另外,徐某還有一件緊急公務要處理,就由牟處長先跟你聊一聊,我隨後就到,對了,你們的交談會被錄音。”
說是不好意思,但徐恩增的嘴角都快咧到後腦勺了,眼神中還略帶挑釁,傻┴子都知道他是故意的。
“嗬嗬,無妨,無妨。”
都是國府中的演技派,左重微笑著回應道,不就是說一套做一套麼,今天自己就陪對方玩一玩。
說完他推開了鐵門,昂首挺胸的走了進去,歸有光瞪了徐恩增一眼,與拎著行李箱的鄔春陽跟在後麵。
被瞪了一眼,徐恩增卻沒有任何反應,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丟下了牟誌業和一眾手下,仿佛在躲避什麼。
鄔春陽注意到對方的動作,稍稍皺了皺眉頭,覺得對方有些奇怪,但來不及多想邁步跨入了審訊室。
中統的審訊室與軍統的沒什麼不同,鋼鐵製成的審訊椅,放著台燈的審訊桌以及一些掛在牆上的刑具,燈光昏暗,味道刺鼻。
唯一不同的是,中統在審訊室其中一側的牆麵上安裝了單向玻璃,可以從外部對審訊過程進行監視。
這種20世紀初由美國人發明的特種玻璃價格不菲,而且隻能從海外進口,徐恩增倒是時髦,不愧是匹茲堡卡內基工學院的高材生,長得醜,玩的花。
“春陽,回去通知總務對審訊室改造,這玩意不錯。”
左重用手指關節敲了敲單向玻璃,口中叮囑了一聲,隨即走到審訊桌旁坐了下來,還翹起了二郎腿。
牟誌業見狀愣在了原地,姓左的坐了審訊桌,他坐哪,總不能坐在審訊椅上吧,那到底是誰審訊誰。
思考了半天,他黑著臉讓小特務搬來一張椅子放到審訊桌側麵,輕輕坐下後清了清嗓子。
“咳咳,左副局長,我是中統情報處代理處長牟誌業,現在有一些問題要問你,請你如實回答。
你認不認識內政部警政司警長邢漢良,你們上一次私下見麵是什麼時間,我需要具體的日期。”
牟誌業宣布了自己的身份,又問了兩個問題,還一本正經的拿起筆錄本和鋼筆準備記錄,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他問的這兩個問題很有誘導性,隻要左重說認識邢漢良,並且在邢漢良叛逃前見過麵,那很多事情就說不清了。
鄔春陽和歸有光站在左重身後,居高臨下地看著對方的舉動,一臉的不屑和冷笑。
審訊副局長,真是笑話。
誰不知道副局長是國府情報係統的審訊專家,精通訊問技術,撬開過無數死硬的日諜嘴巴。
一個隨時會成為死人的代理處長還想套副局長的話,簡直是班門弄斧,徐恩增到底是怎麼想的,這是在浪費大家的時間。
左重倒是沒有小看牟誌業,對方能成為中統的情報處長,哪怕是臨時的,在工作上也肯定有獨到之處。
此人若真是廢┴物,徐恩增不會讓其來審訊自己,這樣隻會在所有人麵前再丟一次臉,沒有任何意義。
總之,千萬不要輕視小人物的殺傷力,身在底層的人為了往上爬,可以做出任何事,更不會在意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