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漢良低著腦袋靠在牆上,銅鎖用匕首剔著指甲縫裡的汙垢,吳四寶最為緊張,一雙三角眼不停瞥向辦公室,想死的心都快有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要是讓長穀知道是他透露的逃跑之事,滬上將再無他的容身之處。
正在吳四寶坐立不安時,邢漢良突然抬頭問了銅鎖一個問題:“紀主任,你說,凶手會是什麼人,他們為什麼放過德國人?”
現場的情況,他們聽吳四寶以及逃回來的人說了,凶手沒有對德方下死手,卻盯著己方不放,其中必有原因。
銅鎖看著這個苟漢奸,隨口回道:“應該是山城那邊的人吧,盤尼西林這麼重要,他們肯定不願意被新政府和帝國得到,加上不敢得罪德國人,便有了現場那一幕。”
吳四寶聽見兩人的討論,在旁插話:“大為說的不錯,定然是那幫叛逆所為,某人最是在意國際觀瞻,萬萬不及季先生的高瞻遠矚。”
他此話指的是偽政府要求英法歸還租界之事,季某人的這番表演著實迷惑了不少人,許多學生將季某人視為國家的希望,曲線救┴國的歪理邪說一時間甚囂塵上。
“沒這麼簡單,凶手確實來自山城政府不假,但對方放過了德國人,甚至對我們也沒有趕儘殺絕,或許另有打算。”
說話的是邢漢良,除非涉及到關鍵情報,深度潛伏的他必須按照一個真正的漢奸思維去思考問題,不然瞞不過日本人和心眼比馬蜂窩還多的特務。
吳四寶聞言覺得邢漢良想多了,山城和金陵向來是針尖對麥芒,國府怎麼可能對他們手下留情。
銅鎖卻是深深看了邢漢良一眼,副局長說過,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有原因。
不管那批槍手是不是自己人,對方的襲擊隻能用四個字來形容,那就是虎頭蛇尾。
明明可以一網打儘,但最後關頭又放棄,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活著的日本人比死掉的日本人更有價值,銅鎖手裡的匕首猛地一頓。
屋內。
井口三郎罵得唾沫亂飛,等其喘著粗氣停止口吐芬芳,一直沉默的長穀良介終於開口說話了。
“井口君,你說完了嗎?說完請聽聽我的意見吧。”
長穀良介將一杯茶水推了過去,並在井口憤怒的目光下笑吟吟道:“技術和情報是兩件完全不同的工作,科學研究失敗了便是失敗,可情報任務失敗,結局可能是好的。”
正欲破口大罵的井口三郎身形一滯,29歲成為二等軍醫,33歲晉升一等軍醫,40歲不到就升任為三等軍醫主任的他是個聰明人,自然聽出了長穀的言外之意,再想想現場的情形,確實有些奇怪。
“看來井口君也發現了,所以不必激動,我想用不了多久,新的機會就會出現。”長穀良介信心十足地做出了預測。
“叮鈴鈴~”
邀請二字剛剛說出口,桌上的電話響了,長穀看了看井口,隨手拿起話筒放到耳旁說了聲莫西莫西,然後恩恩了幾聲,最後又說了句撒有那那掛斷了電話。
“發生了什麼事?”
井口三郎這會也不生氣了,看見長穀放下電話連忙追問。
“沒什麼,與我們猜測的一樣。”長穀良介語出驚人:“半月後會有一場拍賣會,拍賣品是盤尼西林的菌種和大規模生產工藝資料,對方邀請我們參加。”
“納尼??!!”
井口三郎張大嘴巴,盤尼西林現在比等重的黃金還要值錢,什麼人會將下金蛋的金雞賣掉?
他提出這會不會是個陷阱,比如賣家想黑吃黑,或者賣家乾脆就是騙子,這種事情在黑市交易中很常見。
長穀良介搖搖頭,鄭重道:“不會是騙子,對方在電話裡說得很清楚,他們就是現場那批槍手,攻擊帝國隻是為了向我們展示實力。”
“八嘎呀路!”
井口三郎再次無能狂怒,習慣操控他人性命的他無法接受自己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緊接著,他詢問是否要轉移,凶手主動打電話發來邀請,證明這座安全屋已經不安全。
長穀微微一笑,示意他稍安勿躁:“凶手既然沒有攻擊安全屋,說明對方還是有誠意的,半月後你我一同去拍賣會現場即可,這件事也需要向東京彙報。”
井口三郎腦門皺成了一個川字,但又不好反對,隻能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內心無比後悔。
若不是東京的命令,他這會應該在民國主持特彆作戰,為帝國建功立業,而不是冒著生命危險參加什麼拍賣會。
幾分鐘後,德裔聚集區克雷姆頓,穆赫放下電話,幽藍色的眸子閃過一絲凝重和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