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
星期三早晨的近衛文彌官邸餐廳永遠都是那麼熱鬨,近衛的親信和智囊們齊聚一堂,針對日本內外局勢進行討論。
但今天的早餐會氣氛有些奇怪,身為主人的近衛安安靜靜吃著麵包,沒有跟往常一樣高談闊論。
他不說話,其他人也不好開口,尾崎看了看佐爾格、林傅一郎等同僚,率先打破沉默,詢問眾人東京近期有什麼新鮮事。
這是早餐會的固定程序,近衛可以通過各行各業的消息來了解社會動向,政策的反饋。
隨著尾崎問出問題,餐廳內更加安靜,長餐桌另一頭的林傅一郎見狀輕輕放下刀叉,第一個開始了發言。
“諸君,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說,紅俄在遠東地區的情報負責人向關東軍投誠了,此人叫謝力科夫,據說是名很資深的特務。”
林傅一郎直奔主題,將話題引到了謝力科夫身上,說著還環顧餐桌一圈,但沒有過度關注佐爾格。
眾人麵露驚訝,甚至連主座上的近衛文彌也是如此,因為軍方沒有在內閣會議中向他彙報此事,意識到自己已經被架空,近衛的臉色很難看。
尾崎瞥了上線佐爾格一眼,謝力科夫竟然叛變了,這麼重要的重要情報,莫斯克為什麼不通報?
過了一會,又有兩人詢問林傅一郎消息來源,他們對這件事持懷疑態度,不相信紅俄情報官會主動投靠。
林傅一郎神色倨傲,表示消息來自鈴木貫太郎,為了證明情報的可靠,他還提供了謝力科夫的安全屋地址,一棟位於東京郊區的莊園。
在場的人信了,鈴木貫太郎是帝國元老,無論是在陸軍,還是在海軍都有廣泛的人脈,而林傅一郎是鈴木家族的乘龍快婿,這條情報的準確度很高。
佐爾格喝了口牛奶沒有參與討論,但牢牢記住了那個地址,至於安全屋的真假,他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目光逐漸堅定,像是做了什麼決定。
早餐會在一種樹倒猢猻散的氛圍中結束了,近衛文彌匆匆走出餐廳,其餘人則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敘舊兼告彆。
以當前的局勢,或許不到下一個星期三,近衛就要從首相官邸搬出去,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將要各奔東西,再無共事的機會。
混亂中,佐爾格從尾崎身邊走過,兩人的手一觸即分,一張紙條就這樣送到了尾崎手裡,整個過程隻有短短幾秒。
尾崎握緊手心,從餐廳回到自己在官邸的辦公室,進門後第一時間查看了紙條內容,上麵隻有一句話。
“三天後,老地方見。”
周四,佐爾格在“金色萊茵”見了宮城和克勞森,三人交談了許久才各自離開。
又過了一天,距離謝力科夫安全屋幾百米遠的山坡上,佐爾格小組二號負責人宮城和幾個日軍軍官正在寫生,宮城的視線越過畫板投向了山下的莊園。
在宮城看不見的地方,岡本清福等一眾參謀本部特務彈冠相慶,他們關注多年的魚兒終於上鉤了。
莊園內。
岡本清福將引誘佐爾格小組之事告知了謝力科夫,同時一雙小眼睛在對方的臉上掃來掃去,試圖找出某些跡象。
對於成為誘餌,謝力科夫沒有任何不滿,他滿臉堆笑道:“岡本先生,我很滿意貴方的效率,請一定要將那些家夥全部抓起來,拜托了。”
自討沒趣的岡本清福有些尷尬,訕笑兩聲後把話題轉到了國府情報係統內的地下黨鼴鼠身上。
參謀本部覺得佐爾格及其黨羽插翅難逃,是時候將精力放到其它事情上了,比如這個神秘的鼴鼠,他們就很感興趣。
如果能將對方策反成雙麵間諜,日方就可以掌握地下黨和果黨兩方麵的情報,而且可行性非常高。
謝力科夫禮貌頷首,表示根據眼線傳回的情報以及對西北的電訊監測,NK┴VD曾列出了一份嫌疑人名單,這份名單包括軍統和中統的數名高層,岡本清福忙問都有誰。
“軍統副局長左重,副局長古琦,中統副局長徐恩增,主任秘書沈東新……”
謝力科夫報了一大堆名字,岡本清福的臉色越來越黑,左重出現在名單上還可以理解,徐恩增怎麼可能是地下黨。
或許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謝力科夫哈哈大笑:“我的朋友,任何人都值得懷疑,我們最早懷疑左重是鼴鼠,又很快排除。
因為南洋華人慰問團去西北駐地時,那名鼴鼠曾給西北發報,可左重攜帶的電報機在那個時間段並沒有啟用。
另外,左重生活奢靡、貪圖享樂、追求低級趣味,與女秘書關係曖昧,這違反了西北的紀律,這樣的人不可能是地下黨。”
對左重的生活作風評判了一番後,謝力科夫翹起二郎腿,吐露了一條之前沒說過的新情報。
“我離開紅俄前,分析人員將目標鎖定在那位徐的身上,原因是自1933年開始,隻要有他參與的行動都以失敗告終,一次可以是巧合,可無數次呢。
作為同行,你應當知道信仰是最堅固的,也是最脆弱的,或許徐在與地下黨的接觸中思想發生了變化,背叛了山城的那位委員長先生。
而他的那些風流韻事,可以看做是一種偽裝,一種高明的偽裝,俄國有句諺語,越心虛的人叫的越大聲,便是這個道理。”
被謝力科夫這麼一通分析,岡本清福有些不確定了,難道徐恩增真的是鼴鼠,要不要派人去試一試?
與此同時,遠在千裡之外的徐恩增打了個噴嚏,他狐疑地瞅了瞅周圍,總感覺有人在背後罵自己。
(左重:壞了,我成替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