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坐在鋪著狼皮的太師椅上,旁邊放了盞點亮的燭台,豆大的火光被風吹動,照亮了一張中年男性麵孔。
忽然,一個頭戴狗皮帽,身穿對襟黑布棉襖的黑臉漢子走來,朝對方拱拱手:“六爺,大掌櫃的請您去聚義廳。”
“嗯那。”男人停止思考,隨口問了一句:“大掌櫃叫我乾哈啊?”
黑臉漢子摘下帽子,咧咧嘴:“新來的兄弟掛柱(入夥),大掌櫃讓您過去主持。”
男人放下疑惑和戒備,跟著來人走了出去,門外一片雪白,方圓數百裡儘是一眼看不到邊的白色林海。
十多分鐘後,一處山洞裡。
幾十個裝束各異的土匪手持火把分成兩隊站定,模樣凶神惡煞,中間的空地上跪著數人,神色異常緊張。
上首處的大掌櫃看著這幕,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隨即轉頭看向那位六當家。
“瑞麟,俺是大老粗,說不來大道理,還是你跟新入夥的弟兄嘮嘮,告訴他們,咱們為啥要跟鬼子乾到底。”
“好,掌櫃的。”
被叫做瑞麟的男人應道,他先將跪在地上的幾人扶起,然後開始了講話,在場的綹子全部豎起了耳朵。
自從這位六爺入夥,綹子們知道了很多事情,也明白了很多以前不明白的道理。
比如小日本為什麼侵略東北,他們落草為寇的真正原因等等,這些話直戳心底,聽得人內心火熱。
果然,隨著六當家的講述,新入夥的綹子有了變化,原本麻木呆滯的表情沒了,眼裡出現了不一樣的神采。
到了最後,幾個新人兩眼通紅地起了誓,喝下入夥酒,哐當一聲把酒碗砸得粉碎。
大掌櫃高興道:“好!今後咱們就是一家人,局紅嘍(綹子興旺)!”
“局紅嘍!”綹子們一起高聲叫喊,完成了掛柱的最後一道程序,接下來便是大碗喝酒,大塊吃肉。
酒酣耳熱之際,瑞麟端著酒碗走到一個新人身邊,新人趕緊起身問好,態度十分恭敬。
“六爺。”
“恩,坐下吧,自家人不必客氣。”
瑞麟用力將新人摁回座位,笑著與對方聊了聊:“你是叫劉國泰不,咱這嘎達跟偽滿不一樣,有事說事就成。”
安慰完劉國泰,他又表示山裡不能跟哈爾濱比,如果對方有什麼不適應的地方可以跟他講。
成天被日本教官打罵的劉國泰什麼時候被人這麼關心過,當即感動得熱淚盈眶,恨不得跪下給六當家磕一個。
瑞麟哈哈一笑,給其倒了杯酒,不動聲色地說到了王崗機場,先前那個黑臉漢子這會也湊了過來。
劉國泰以為兩人是在摸自己的底,不敢有任何隱瞞,將機場和第三飛行隊的情況一一說出。
第三飛行隊共有56人,其中日本指導官、教官、機務人員合計18人,偽滿飛行員11人,地勤雜工27人。
飛行隊裝備的飛機均是日軍淘汰的機型,已經處於淘汰或接近報廢的狀態,連基本飛行安全都難以保證,而且還不滿編,多名偽滿飛行員共用一架飛機。
另外,機場內駐紮了一個中隊的日本陸軍和一支防空部隊,配備了重機槍、迫擊炮、高射炮等重武器。
除了這些情報,劉國泰提供了另一條消息,幾周前有一批日本海軍新式戰鬥機從神戶轉場至王崗機場,數量為6架。
這六架飛機被派往偽滿的原因是進行高寒測試,日本人非常重視這些戰機,專門在機場劃定了一片區域,隻允許日籍人員接近。
瑞麟心中一沉,日本人又有新型裝備了,東北乃至整個民國的抗日形勢會更加艱難,必須儘快聯係組織通報此事。
這位深受綹子信服的六當家,本名馬瑞麟,他還有另外一層身份,地下黨HEB市韋書計。
與上級失去聯係後,馬瑞麟聽說有一支綹子有抗日行為,便主動找上門加入了這夥人。
為了解除大掌櫃的疑慮和團結教育綹子,他和大掌櫃等八人結為盟兄弟,排行老六,報字瑞麟。
今天得到了這麼重要的情報,馬瑞麟麵臨的首要難題是如何將消息傳出去,抗聯大部隊退入紅俄後,他們這些人就成了斷線的風箏。
不過看著跌跌撞撞走遠的黑臉漢子,他覺得或許不用自己出麵,邊區也能知道此事,因為他們還有一個“可靠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