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洋的暖風徐徐吹來,蔡哈裡跪在冰涼的甲板上,心中七上八下。
他不知道梅家是要殺雞儆猴,還是要斬儘殺絕,如果是前者,大不了先低頭,可就怕是後者。
蔡哈裡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梅家要救人就讓對方救是了,自己何必強出頭。
其餘幾家人此刻也恨恨看著蔡哈裡,他們自覺冤枉,土著去鬨事是蔡家所為,他們完全是遭受了無妄之災。
還有姓梅的,你有這麼大的靠山為什麼不早說,你早說,我們不早就答應了。
眾人或擔驚受怕,或心存憤憤之際,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蔡哈裡抬頭看去,隻見梅公子與一男一女走了過來,三人身後還跟著一幫日本海軍軍官和憲兵隊長。
最讓他在意的是那一男一女中的男子,對方目光如刀,銳利的眼神似乎能看穿人心。
蔡哈裡趕緊低下頭,暗暗祈禱來人不要注意自己,可怕什麼來什麼,一道聲音在他耳旁響起。
“哈裡先生,鄙人是清水間人,初次見麵,請多關照。”
來人用生硬的中文做了番自我介紹,而後又問梅公子:“梅桑,這些就是你的敵人嗎?”
左鈞聽著兄長古怪的語調,強忍笑意點點頭,但想到頭上的傷口,神色變得狠厲。
蔡哈裡心中咯噔一下,顧不得害怕慌忙解釋:“誤會,都是誤會。”
“八嘎!清水閣下說話,不準多言。”小澤川大喝一聲,上前啪啪啪抽了蔡哈裡幾個嘴巴子。
蔡哈裡捂著腮幫不敢言語,見他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左重搖頭輕笑,隨即笑容慢慢變冷,轉頭正視左鈞。
“作為上位者,最忌諱的就是心慈手軟,梅桑,讓我為你補上人生的最後一課。”
說罷,左重掏出手槍,走到跪在船邊的華人漢奸家族成員身後。
砰砰砰.
一聲聲槍響中,幾個驚恐的男女後腦中槍,如同沙袋一樣栽倒進海裡,發出噗通的入水聲。
鮮血在墨黑色的海麵暈染開來,幾條烏翅鯊循著血腥味而來,對著屍體大快朵頤,那哢嚓哢嚓的骨頭斷裂聲聽得人毛骨悚然。
蔡哈裡沒了往日的從容和急智,汗水從額頭處汩汩冒出,想要開口求饒,卻怎麼也張不開嘴。
處決了幾人後,左重笑眯眯地回到人群前,將手槍重新換彈後遞給左鈞。
“梅桑,貴國的商君書說過,所謂壹刑者,刑無等級,自卿相將軍以至大夫庶人,有不從王令、犯國禁、亂上製者,罪死不赦!”
左重語速很慢,說到最後更是一字一頓,語氣卻是森然,小澤川等鬼子聞言直咽口水。
在場的日本人雖然都是職業軍人,殺過的敵人也不算少,但這種用殺人教授道理的事情,他們還是第一次碰到,況且還一口氣殺了這麼多。
而作為當事者的華人漢奸家族成員,更是嚇得魂飛魄散,有人拚命磕頭,有人放聲哭嚎,有人試圖跳海。
見弟弟沒有動作,左重大吼:“拿起槍!想成就大事就不能有婦人之仁,難道你不懂得這個道理嗎!”
左鈞的手微微顫抖,遲疑了幾秒鐘,他終是踏出一步接過手槍,神色從彷徨逐漸變為堅定。
踏出這一步前,他隻是一個普通人,踏出之後,他的人生和整個東亞將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印度洋麵再次響起槍聲,那些被小澤川抓來的人接連掉進海裡,附近的鯊魚得以飽餐一頓。
目睹如此慘烈的場景,雪峰號上的數名新兵趴在圍欄上不斷嘔吐。
可想而知,接下來的幾日,無論是魚肉還是豚肉,都將成為艦上最不受歡迎的食物。
蔡哈裡的情緒從恐懼變成了憤怒,又從憤怒變成了痛苦,最後再從痛苦變成麻木。
親人一個接一個在眼前死去,即使冷血如他,精神防線也被徹底擊潰。
考慮到蔡哈裡是罪魁禍首,左鈞將其留在了最後處決。
臨刑前,左重靠在他的耳旁嘴唇微動,蔡哈裡瞳孔巨震,剛想開口說話,腦門便被一枚冰冷的子彈擊中。
噗通~屍體緩緩沉入海底,蔡哈裡殘存的意識無比平靜。
在視線完全變黑的前一秒,一條黑影快速遊來,猛地張大嘴巴將他咬住拽向深海。
未來的一代梟雄就此喪命。
他的死與左鈞被襲擊其實沒有太大關係,無論有沒有這件事,蔡家都得死,隻因蔡哈裡擋了左家的道。
蛋糕就這麼大,多一個人分就少一分好處,左重眼神冷漠,表情波瀾不驚。
從海底向上看,雪峰號的螺旋槳重新轉動,輪機發出歡快的轟鳴,調整好方向的軍艦一點點提速,駛向不遠處的碼頭。
甲板上,新兵們用一桶桶清水清洗著血跡,老兵則手拿精神注入棒在旁監工。
左重將左鈞叫到船頭無人處,兄弟二人借著海浪的遮掩,用隻有彼此才能聽到的音量輕聲交談。
“好好乾吧,為我華人在南洋爭出一片落腳之地。”
麵向蒼茫的大洋,左重的聲音借著海風幽幽傳來。
“這個過程或許需要很多年,或許很困難,當你迷惑,動搖的時候,多想想今天。”
“兄長,我明白。”
左鈞眼中滿是血絲,聲音沙啞,先前的事情給了他很大的衝擊,讓他直到現在還沒有完全緩過神,但精神還算不錯。
左重對弟弟的表現感到滿意,而後說起了被捕華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