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久保眉頭一皺,眼睛看著牧師若有所思,很快就有了決定。
他一步一步走到牧師麵前,卻站在原地一言不發,正當守衛感到疑惑時,大久保抬手拿起一個注射器紮進牧師的胳膊並摁下了推柄。
兩名守衛死死摁著牧師,黑色藥水順著針管進入了對方體內。
大久保扔掉注射器,一邊擦手,一邊介紹藥水的來曆。
“這是怡保①的一種箭毒木提取物,據說可以見血封喉,至於是不是真的,就要靠牧師先生為我求證了,阿裡嘎多。”
他假惺惺的道了聲謝,又對守衛點點頭:“帶去觀察室,對了,客人的身體和物品檢查過嗎?”
“是的,閣下。”
“吆西。”
說罷,大久保不再管捂著心臟,一臉痛苦的牧師,自顧自忙活起來。
箭毒木中含有強心苷類毒素,進入人體後會直接影響心臟功能,導致心律失常和心力衰竭。
從實驗室到觀察室,不到兩分鐘時間,毒素就給牧師帶來了致命傷害。
首先是針孔處的劇烈疼痛和灼燒感,隨後是頭暈、頭痛以及肌肉抽搐、痙攣,視力也迅速降低,直至徹底失去光感。
躺在冰冷的地麵上,牧師在腦海裡一遍遍重複禱告詞。
【仁慈的天父,我們感謝你,感謝你創造了這美好的世界,賜予我們生命和希望。求你賜給我們智慧和力量,引導我們走在正道上,阿門。】
一股信念支撐著牧師,他不能就這樣毫無價值的死掉,絕不能——
日本營地周圍,歸有光將一套橡膠防護服和防毒麵具裝進背囊。
看著他的動作,瑪格麗特欲言又止,遲疑再三,她還是勸說歸有光不要親自執行任務。
按照牧師提出的計劃,需要有人滲透到營地外┴圍區域,這非常危險。
麵對瑪格麗特的好意,歸有光埋頭整理裝具,隨口回道。
“我們有紀律,不該說的不說,我隻能告訴你,類似的任務我執行過很多次,放心吧。”
他用力勒緊紮帶,背上背囊原地跳了跳,確定一切沒問題,重新在地上坐下。
“能為我說說牧師的故事嗎?”歸有光問瑪格麗特。
通過這幾天的交流與觀察,他確信牧師才是達軍隊伍的真正首領,對方的勇氣和智慧,令他這個老情報非常欽佩。
瑪格麗特的目光轉向營地,同樣坐了下來,輕聲講起了牧師的經曆。
“沒人知道牧師的名字,也沒人知道他以前做過什麼,大家隻知道他是個好人,懂一些醫術。”
“十年前,牧師來到新山附近的小鎮傳教,還會給土著治病。”
“土著們很信任他,將他視作值得尊敬的智者,經常把村中的孤兒送到教堂,由他代為撫養。”
瑪格麗特的聲音漸漸空靈,歸有光聽得認真,沒有打斷她的講述。
“這些年,牧師一共撫養了五十多個孩子,有華人也有馬來亞本地人,這件事上過淡馬錫的報紙,就連陳先生也捐了不少錢款。”
“如果不出意外,孩子們本該慢慢長大,組成家庭,結婚生子。”
“可,日本人來了!”
帶著血色的記憶不斷湧出,瑪格麗特的聲音微微顫抖,表情再一次流露出刻骨的仇恨。
“日本人將孩子們關進教堂,往裡麵扔了一顆燃燒彈。”
“等外出治病的牧師趕回,整個教堂已經成了一片火海,他像瘋了一樣衝進去,差點也被燒死。”
“從那以後,牧師就成了最堅定的達軍戰士。”
“如你所說,除了仇恨,他一無所有。”
歸有光聽完心有戚戚,不過轉瞬便恢複了冷靜,看了眼時間和天色,他起身準備出發。
馬來亞此時正值雨季,雨水斷斷續續,天晴了片刻,轉眼又淅淅瀝瀝起來。
瑪格麗特走了兩步,在距離歸有光半米遠的地方停下,鄭重地說了聲保重,神情稍顯扭捏。
歸有光恩了一聲,他原本想說回來再聊,可又想起副座說過,執行危險任務前最好不要這麼做,所以話到嘴邊又閉上了嘴。
將亂七八糟的想法驅散,歸有光大步離開,進入了幽深的叢林。
日本營地觀察室內,倒地昏迷的牧師突然睜開眼皮,一雙紅通通的眼球動了動。
門外,守衛懶洋洋走過,完全沒發現觀察目標已經蘇醒,繼續沿著走廊巡邏。
良久,牧師艱難爬到牆角處靠在牆上,他自嘲似的笑了笑,沒想到過去了這麼多年,自己會再次用到在金礦裡學的本領。
不同的是,以前的他是為了金錢,而這次,是為了複仇!
①馬來西地名,霹靂州首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