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有光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夜光手表,根據情報,還有十分鐘就會有一列日軍運兵列車經過隧道。
遠處,安裝好引爆器的鐵路破壞大隊成員將耳朵放在鐵軌上聽了片刻,起身發出暗號,剩下的人立刻清理好痕跡依次撤離。
崗亭裡的軍統小特務沒走,他們利用步槍支撐,將死掉的哨兵擺出站立的姿勢。
做完這些,其中一人把掛在崗亭牆外的煤油信號燈點亮,兩人這才不慌不忙地返回出發地,跟著隊伍向山區移動。
嗚嗚嗚~~汽笛聲穿過風雪傳出去很遠,一列蒸汽火車在鐵軌上高速行駛。
車頭裡,幾個司爐工將一鏟一鏟煤炭投入通紅的火室,即便是寒冬臘月,眾人依然熱得汗流浹背。
駕駛位上,日本籍司機專心致誌的看向火車前方,旁邊的民國籍副司機將頭探出車窗看看地形,回頭喊了一句。
“太君,快到隧道了。”
日本司機聞言減小蒸汽機進氣量,手上再次拉響汽笛。
哐嘁哐嘁哐嘁,車輪碾過鐵路發出有節奏的聲響,副司機拿來水壺遞給正司機。
“太君,等到了漢口,咱們去書寓轉轉。”
副司機表情猥瑣,日本司機喝完水嘿嘿一笑,大聲回了句吆西。
聽到兩人的對話,司爐工們也紛紛起哄,車頭裡充斥著各種議論,細細聽來都是東北口音。
出於安全考慮,此刻平漢粵漢湘桂鐵路上行駛的火車車組成員,多為日本人從偽滿抽調的滿鐵員工,說是漢奸也不為過。
在眾漢奸的討論聲中,日本司機看到了隧道入口以及崗亭的信號燈。
已經走過幾次這條路線的司機沒有在意,一邊閒聊,一邊用餘光瞥了瞥崗亭,裡麵的哨兵“站”的筆直。
“吆西,金陵新政府的士兵真是儘職啊。”
日本司機心中感歎,視線轉回到正前方,火車呼嘯著衝入黑黢黢的隧道,將漫天的風雪甩到了身後。
運兵車廂裡,一群剛服役的日本士兵唱著《君之代》,幻想在戰場上建功立業。
“皇上禦統傳千代~一直傳到八千代~”
經過多年戰爭,日軍不斷降低征兵年齡,甚至直接招募中學生和高中生進入軍中,以至於不少士兵還處在變聲期,這讓他們的歌聲稚嫩而嘶啞。
但正是這些年輕的士兵,在之前的戰鬥中殺害了無數民國百姓,手段比老兵還要殘忍。
一名新兵摟著同伴的肩膀,長滿青春痘的臉上滿是激動之色:“前田君,帝國一定會勝利的,就讓我們相約在美國人的港口再見吧。”
隨著他的話,車廂裡的新兵眼神變得無比狂熱,手拉著手不斷上抬大喊:“板載!板載!”
相比於新兵的樂觀,老兵們表情冷漠,蜷縮在遠離車門的角落裡閉目養神。
經驗告訴他們,喊口號是沒用的,這純屬浪費力氣,有時間還不如找個安全的地方恢複體力。
況且聯合艦隊的失敗不是秘密,也隻有新人才會相信帝國戰無不勝。
忽然間,數聲巨響從車頭處傳來,緊接著車廂一陣劇烈晃動,整列火車轟然脫軌,側翻倒地。
由於慣性的緣故,車廂冒著火星向前滑行了很遠,那些站著的鬼子新兵重重摔在車廂牆壁上,頓時死傷遍地。
“敵襲!”
漆黑的車廂裡,老兵大聲發出提醒,手上的槍已經對準了車門。
沒人關心哀嚎的新兵,老兵們迅速找好掩體防備衝擊,隨時準備跟破壞鐵路的敵人交火。
可直到傾覆的火車緩緩停下,敵人也沒有出現,幾名老兵爬出車門跳到地麵,以戰鬥隊形互相掩護走向列車前部。
來到車頭處,鬼子全都倒吸一口涼氣,龐大的火車頭此時隻剩下半截,靜靜橫倒在扭曲的鐵軌上無聲燃燒。
領頭的伍長回頭下令:“命令所有人轉移,立即封鎖周邊尋找反抗分子。”
話音未落,眾人肩膀和頭頂接連有砂土掉落,伍長拍拍衣服,好奇的看向頭頂,等看清發生了什麼,他的瞳孔猛然縮小。
燃燒的車頭殘骸發出暗淡的火光,隻見原本完好無損的隧道頂部出現了一道道裂縫。
“八嘎,撤.......”
伍長拔腿就跑,但隻跑出不到十米,一塊巨大的岩石就將其砸成了肉泥,隧道開始坍塌了。
幾乎是眨眼的功夫,數萬噸泥土傾瀉而下,除了沒有進入隧道的車廂,其餘日本士兵和大量物資儘數被埋,根本沒給日本人反應的時間。
感受著腳下大地的震動,已經進入山區的歸有光回頭看了看身後,一旁的軍統特務與鐵路破壞大隊隊員個個神色振奮。
就在武勝關隧道被毀的同時,平漢粵漢湘桂數千裡的鐵路線上,軍統和西北人員聯手出擊200餘次,徹底破壞了日軍的運輸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