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個小時後。
歸有光回到了酒店,除了彙報晁厚的行蹤之外,還帶來了一條山城總部的最新密電。
作為東亞的航運樞紐,港英政┴府對港城電報的監控明顯要比日本人占領下的滬上鬆得多。
隻要錢給足,任何一家擁有電台的商行都願意提供電報服┴務,根本不會管你發的是什麼。
為了避免被偷聽,兩人來到了酒店的天台,看著遠處的維多利亞灣小聲交談。
“副座,第二戰區長官部的內線傳來情報,那個人派出自己的表侄嚴宜庭,意圖與日軍在港城展開和談。”
“消息可靠嗎?”
“可靠,咱們的人在嚴宜庭家中安裝了監聽設備,對方跟自己的妻子親口談到了此事。”
“嗬嗬,這是不想在雞蛋上跳舞了啊,而是想要把蛋砸了。”
左重聽完歸有光的彙報,點燃一支煙,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語氣很是淡定,似乎早有預料。
其實一看到房間裡那份《時代雜誌》,再聯係長穀良介的電報,他便猜到了那個人恐怕勾搭上了日本人。
一方是手握重兵的大將,一方是敵軍,這兩者牽扯到一起除了媾和沒有第二種可能,雙方總不能是千裡迢迢跑到港城來海景吧。
歸有光也聽說過那個人和三隻雞蛋跳舞的故事,當即點點頭,接著麵帶憤恨的將監聽內容大致說了說。
“嚴宜庭在談話中表示,那個人跟他說目前的處境很不好,委座想借打日本人之名吞並他們。
既不發放足夠的經費,也不給補充人員和武器,處處歧視,事事為難。
地┴下黨更是到處打擊他們,把老百姓都爭取了過去,如果日本人再動手,自己隻有被消滅。
他們如果想要繼續存在,非另找出路不可,存在就是真理,隻要能存在,以後怎麼轉變都可以。
副座,你說那個人怎麼是想的,堂堂的戰區司令就算下野,依然能過上人上人的生活。
乾什麼不好,非要當漢奸,到時候遺臭萬年,我看那家夥有什麼顏麵去見先總┴統。”
“嗬嗬。”
左重輕笑了一聲,在圍欄上彈了彈煙灰,盯著海麵上駛過的帆船淡淡說道。
“可以理解,人心不足蛇吞象嘛,嘗過了權力的滋味,又怎麼甘心靠邊站呢。
有句話叫p股決定腦袋,對方做的事情在你看來糊塗,卻符合對方的利益。
沒有了幾十萬晉軍,對方就成了沒有尖牙的老虎,是死是活都要任人宰割。”
戰區司令,晉軍。
他們兩人談論的正是國府第一批上將,民國風雲人物,晉軍首領嚴百川。
這位出身小地主和小商人家庭的前朝舉人,從辛亥起就是晉省的實際控製者,擔任晉省都督一職。
在任期間,對方在工業,農業,經濟,文化上頗有建樹,晉省也被外界稱為模範省。
同時其還提出了一個“公道主義”,試圖讓人們相信,公道才是調節人與人之間錯綜複雜關係的標準,才是救世良藥。
對方要讓晉省人信它仰它,而不去信仰地┴下黨和果黨——要“以主義對主義”。
那這個公道主義究竟有沒有用呢,中日之戰後,裝備精良但一觸即潰的晉軍已經給出了答案。
為了避免被國府吞並以及抵擋日本人的進┴攻,嚴百川與地┴下黨展開了合作,在幾方勢力之間左右橫跳。
但隨著戰事的僵持,對方又有了其它想法,開始敵視地┴下黨,擔心被地┴下黨鳩占鵲巢。
所以,嚴百川跟日本人合作不是昏了頭。
他的目的隻有一個——維護自身在晉省的統┴治,永永遠遠當他的晉省王。
歸有光聽完撓了撓頭,以他的政┴治智慧顯然無法理解這件事,於是繼續說了下去。
“嚴百川說權衡情況隻有暫借日本人的力量,才能保住晉軍,這是一個不得已的辦法,也是惟一的出路。
日本人前段時間派來過一個人,在第二戰區防區內住了幾天,雙方已經見過麵,達成了初步共識。
鬼子讓嚴百川派代表到太原城具體商談,但對方認為現在還不是公開派代表到太原的時候。
因為去了彆人的地盤談判屬於求和,地位上低人一等,除了沒麵子,最重要的是無法索要更多好處。
所以嚴百川和日本人約定先派人到港城會見,這樣做還有一個優點,那就是可以避開咱們和地下黨的眼線。
即使此事最後泄露了,不管有沒有成功,沒有確鑿的證據,山城和西北都不好直接向晉軍發難。
分析錄音得知,雙方商談的內容主要有四點,即亞洲同盟,共同防紅,外交一致,內政自理。
嚴百川跟嚴宜庭講,這前三點對日本人無害,東京方麵也希望晉軍這樣做,一定會同意。
第四點可能有爭執,不過一定要爭取做到,如果內政不能自理,老百姓就不會相信他嚴百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