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外檢查過了吧?”
左重走到沙發旁坐下壓了壓手。
“都檢查過了,派了可靠的兄弟盯著。”
宋明浩恭敬地回了一句。
左重點點頭,將外套脫下放在一旁,抬頭看向眾人:“恩,日本人無孔不入,萬事小心為妙,你們先彙報一下近期的工作進展吧。
咱們會不定期召開例會,目的是發現問題、解決問題,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嘛,不過注意保密,出了這扇門,誰都不準對外透露。”
“是。”
在場的人當中,宋明浩的軍銜和職務最高,依舊由他第一個發言:“我和老吳在碼頭附近開了一個貨棧,主要經營煤油、木材之類的貨物。
我們的目標是在滬上的商人圈子中建立穩定的情報渠道,先前進展不錯,認識了不少日本和外國商人,有了一定的人脈網絡。
開戰後店鋪被日本人臨時征用了,暫時無法開展業務,我讓夥計先回家,咱們自己人也在宿舍裡待著,以免造成不必要傷亡。”
宋明浩一五一十的彙報了一遍工作,能出現在這件屋裡的人至少都是股長級,沒必要藏著掖著,當然底下人是不曉得這些情況的。
“恩,很好,隨著戰事的發展,貨棧最好往燃料、糧食、礦產這一類關乎到後勤的產業靠攏。”
左重雙手搭在沙發扶手上,說出自己的意見:“情報說到底就是數字和文字的組合,你們的貨棧搞好了比策反一個間諜還要管用。”
所謂貨棧就是為客商提供住宿,存放、推銷、寄售貨物的場所,可以看成現實版的拚夕夕或者某寶,平台搭建起來後情報價值極大。
宋明浩會意,這也是他和吳景忠的打算,現階段不賺錢甚至虧錢都沒關係,將關係發展好才是最重要的,畢竟他們不是真的商人。
左重見他明白了,滿意地微微頷首,隨即轉過頭望著大光頭。
“歸有光,你那怎麼樣?”
“報告,有好有壞。”
歸有光皺著眉頭說出了自己遇到的問題:“酒館的生意不錯,算是在附近站穩了腳跟,您讓我監視的漕幫滬上大佬紀雲清,我也在其府中收買了一個仆人。
據對方稱,那老小子在戰爭爆發後忙的很,天天會見漕幫中立場不堅定的頭目,具體談了什麼無法得知,紀雲清很謹慎,談事的地方都有人在門外保護。
問題是,除非是有名有姓的黑幫份子,否則咱們無法打入到此人的核心圈子,副處長,我們能不能換個方向,從內部策反、招募、發展耳目為我們服務。”
紀雲清......
紀雲清……
左重默念了這個名字兩遍,對方是某人和戴春峰派他到滬上的監視目標之一,除了黃老板,杜老板和張老板這三個人,此人是滬上最具影響力的漕幫頭目。
手下有不少在政府和軍中任職的徒子徒孫,這種人一麵跟國府表忠心,一邊跟日本人眉來眼去,實為可惡,卻又不能隨意處置。
彆的不說,紀雲清對滬上三大亨之一的張老板有著救命和提攜之恩,動一發而牽全身啊。
堂堂的特務處竟然對一個混混頭子投鼠忌器,這簡直是個笑話。
可沒辦法,滬上不隻是國府的滬上,各方利益摻雜,徹底得罪漕幫一係,對現階段的正麵作戰以及未來的情報鬥爭,都會有不利的一麵,隻能從長計議。
不過,派人去南翔鎮偵查第九集團軍動向,引導日本轟炸機的常餘慶,與紀雲清都是漕幫的人,又都給日本人做事,這兩個人會不會有聯係。
常餘慶現在不知道躲在什麼地方,能不能通過紀雲清找到此人呢?
左重一邊思考,一邊示意鄔春陽繼續。
“副處長,我這邊沒什麼問題,在法租界和公共租界各組建了一個車行,咱們的人潛伏在車夫中,進行最基本的情報搜集。
剛剛購入的公共租界法國餐廳,人員也做了甄彆,一共7個工作人員,除了發現一個巡捕房眼線,一個來曆不明的人之外,剩下的背景很乾淨。”
鄔春陽將自己的工作做了彙報,和宋明浩等人相比,他身上的擔子最重,光是固定產業就有三處,遍及兩個租界。
“嗬嗬,七個人裡兩個身份有問題,這個比例可不低啊,大家看到了吧,以後你們辦事,後腦勺都要給我睜一隻眼睛。”
左重冷笑一聲,隨即對這那兩個人做出了安排:“你找個理由,將巡捕房眼線和來曆不明的開了吧,儘量不要出人命,以免引來懷疑。
甄彆工作不能停,要不定期進行審查,這些地方以後會非常重要,絕不能留下釘子,春陽,不能掉以輕心,要當成頭等之事來辦。”
“明白,正好近期來了不少的難民,我覺得可以用減少人員開支為由,將他們開除再找幾個工資更低的難民頂替。
這個理由很合理,據我所知已經有不少店鋪這麼做了,錢與其讓彆有用心的人賺錢,不如給那些真正需要的人。”
鄔春陽坐在座位上挺直腰杆回道,情報工作本就是他的擅長,他化妝成侍應生,就是為了近距離觀察法餐廳的工作人員。
誰能想到成天站在門口迎賓的人就是飯店老板呢,這樣能從不一樣的角度發現問題,是個不錯的辦法。
左重由此想到了一句經典的卷中名言,你不乾,有的是人乾,不過卷不卷的跟他沒關係,能將不穩定因素排除就夠了。
想到這他輕輕拍了拍扶手,見所有人看了過來,便將張長官司令部被轟炸一事做了通報,並詳細介紹了一遍案件的內情。
同時也將常餘慶的情況說了出來,之前為了保密,他沒有透露相關消息,除了歸有光參與審問第九集團軍抓獲的津門混混,知道一些情況,其他人都不知情。
這會是時候公布了,必須儘快將此人製裁,否則後患無窮,這次常餘慶能幫日本人炸了張長官,下次會不會幫鬼子將某人炸上天呢,這種事情誰都不敢擔保。
眾人聽完臉色凝重,沒想到漢奸的破壞力這麼大,隻用了三麵反射鏡就將一個集團軍司令部破壞了,這讓他們意識到一件事。
以往是他們占據優勢,可以調動軍方、警方等各方麵的力量,現在敵人同樣可以這麼做,己方稍有疏忽便會造成巨大的損失。
“大家聽明白了吧,我們目前是處於弱勢的一方,並且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將如此,過去的成績說明不了什麼,這個彎你們必須轉過來。”
左重嚴肅的看向手下們,語重心長提醒道:“要是轉不過來,那是要出大事的,都是老弟兄,我不想在撫恤名單裡看到你們的名字。”
“是。”
宋明浩幾人起身回令。
“坐下吧,還有一件事。”
左重敲打完眾人,話鋒一轉詢問道:“歸有光,這兩天紀雲清有沒有異常,比如去了平時不會去的地方,或者見了不同尋常的人。
常餘慶在一二八後被通緝,逃去東北已經五年,五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情,哪怕他原先是地頭蛇,人脈關係恐怕早就沒了。
這些混江湖的,嘴上喊的是義氣,想的都是利益,他一個過氣的大佬即使有日本人扶持,真能乾出這麼多事嗎,我覺得不可能。
彆的不說,這幾年滬上大興土木,多了很多道路和建築,一群長期在北方活動的漢奸是如何找到合適地點反光設備安裝點的呢。
我看這裡麵有問題,很可能有人對其進行了幫助,結合咱們前一段時間對漕幫人員的監視,紀雲清的嫌疑最大,至少此人有這個實力。”
宋明浩幾人紛紛表示讚同,滬上不是小地方,數百萬人的居民規模,無數條在地圖上沒有名字的小弄堂,外地人彆說來執行任務,光是記憶地名就得一段時間。
按照副處長說的,常餘慶和那些漢奸都是7月底回得滬上,到開戰日8月13號最多半個月,這麼的短時間根本不夠熟悉華界情況,他們總不能在炮火中四處閒逛吧。
歸有光聽到左重的問題,抬起頭肯定說道:“副處長,那個投靠常餘慶的津門混混說過,他們到了滬上之後待在碼頭不允許外出。
如果這是真話,說明他們根本沒有熟悉地形,南翔鎮很好找,隻要有地圖,甚至詢問來往的行人就能找到地方,這點不奇怪。
可第九軍集團軍司令部周圍是工廠區,道路異常複雜,引導人員肯定需要有人引路,而紀雲清有不少徒弟就在工廠中擔任工頭。
從這點考慮,對方勾結常餘慶的可能性確實很大,問題是紀雲清這幾天深居簡出,對外電話我們也監聽了,沒有不對勁的地方。”
大光頭說到這停頓了一會,表情忽然一變惡狠狠建議:“要不乾脆將紀雲清抓了,大刑一上不怕他不老實交待,這事您交給我,我保證明天就將他送到您麵前。”
左重麵無表情,聽到歸有光能夠結合情報和已知情況進行分析時,他還挺高興,覺得這家夥長進不少,竟然知道用腦子思考了。
剛想開口表揚兩句,結果最後又聽到了這麼一段話,要是能抓人,自己早就弄顆大煙花送紀雲清上西天了,哪還用說這些廢話。
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左重看向其他人:“我來之前給杜老板去了電話,這位說他也不知道常餘慶藏在哪,這種話,我是不相信的。
滬上的生意就沒他不沾的,工商界、文學界、政界哪個不對其禮讓三分,加上長期向貧民發送廉價藥品邀買人心,消息最靈通。
他不知道常餘慶的位置,嗬嗬,恐怕是不願意知道吧,怪不得人家說滬上三大亨當中,黃老板貪財,張老板善打,杜老板會做人啊。
出賣同門和官府合作,確實是漕幫的大忌,隻是他就沒想過,跟漕幫的規矩比,國家和民族的利益孰輕孰重嗎,隻能說利益熏人心呐。”
當最後幾個字從左重的口中淡淡說出,宋明浩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被副處長這麼形容的人,通常沒有什麼好下場。
但那是杜老板啊,手眼通天的人物,鬨不好是會死人的。
他琢磨了一會,小心翼翼說道:“如果紀雲清跟常餘慶私下有聯係,肯定不會大張旗鼓,畢竟戰局沒有明晰,誰勝勝負還說不準。
像對方那樣的人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所以沒有發現異常,不代表此人就是清白的,我建議加大偵查力度,不能太依賴杜老板。”
“恩,老宋說的不錯。”
左重瞥了宋明浩一眼,開口對歸有光下了一個命令:“其他的事情你先放一放,給我盯死紀雲清,至於眼線問題,我同意你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