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第二天一大早,刺耳的鈴聲在公共租界的一座新式住宅樓裡響起,床上的古琦猛的睜開眼睛,伸手摁掉床頭櫃上發出噪音的鬨鐘。
這是間一室一廳,十幾平米的臥室當中放著一張單人床,陽光順著坡屋頂上的天窗照在油亮的木地板上,空氣中的灰塵清晰可見。
“哢嚓...”
1911上了膛,這種槍民國保有量大,適合秘密行動,也方便購買彈藥和配件。
做完這些,他下床走到房門處檢查了一遍腳墊上的毛發,確認沒有被人擾動後推開了窗戶,這是給外麵監視人員發去的安全信號。
“相麵喔!絞臉!”
沒多會,一個蘇北口音的女聲響了起來,然後慢慢走遠,周圍早起的住戶絲毫沒覺得這裡麵有什麼問題,繼續忙活著手頭的事情。
滬上清晨常常有外來討生活的婦女做這門小生意,她們用棉紗線在女人臉上撲上些白粉用絞繩線的方法拔去汗毛,以達美容效果。
聽到回應,古琦神色如常的回到屋內,套上一件外衣開門走了出去,恰好對麵房門打開,一個拎著皮包的年輕人冷淡的關門下樓。
這種價格不菲新式住宅樓,多是單身的商行職員居住,鄰裡間很少打交道,若是上班時間錯開,十天半個月見不著一麵也很正常。
有些人在此地住了兩三年,可能連隔壁姓什麼、叫什麼都不知道,選擇這裡作為偽裝住址,能夠減少被敵人側麵調查暴露的風險。
走出帶著西方裝飾風格的樓道口,依舊是禮帽加圍巾打扮的古琦在馬路邊左右看了看,攔住一輛黃包車,上車後口中隻說了一句。
“走吧。”
“好的,先生。”
黃包車夫沒有問去哪裡,撣了撣車座,抬起車把拽著車向一個方向跑去,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左衝右突,引得身後行人一片叫罵。
拉出去一段距離,到了人煙稀少的地方,車夫低著腦袋介紹起下一步計劃:“老豆,目標可能正在監視你,你要裝作與英國人聯絡。
我都安排好了,你去市區的一家商鋪打電話,那裡是華東區的一個暗點,裡麵的老板和夥計是自己弟兄,通話不用擔心被人偷聽。
警署、電話局和特工總部對市區的電話監聽也已經暫停,你撥號給6705,隨意交談五分鐘,下午兩點會有人上門送交易用的黃金。
副處長讓我轉告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日本人沒有信用可言,必要時黃金和任務都可以不用管,要把生命和自身安全放在第一位。”
古琦知道為什麼要去那麼遠的地方打電話,因為比起錯綜複雜的公共租界,特務處對市區的掌控力度無疑更強,尤其是通訊方麵。
要是自己在租界假裝給英國人打電話,很可能被日本人監聽到,下麵的計劃便很難實施,小心駛得萬年船,做事謹慎一點沒壞處。
“恩。”
想清楚後,他目不斜視,嘴唇不動回了一句:“注意,我昨天跟目標說過交易用的是花旗銀行的金條,千萬彆搞錯,以免節外生枝。
還有,記得在金子的邊角打上暗戳,要是需要跟日本打外交官司,咱們必須有確鑿證據,不然以小鬼子的德行,定然會矢口否認。”
從生田隆喜處獲取廣田弘毅講話的相關文件隻是開始,兩國的嘴仗是免不了的,所以證明特務處的情報來源可靠便顯得尤為重要。
要把這件案子辦成板上釘釘的鐵案,就不能給日本人顛倒黑白的機會,標記贓物是一個最有效的辦法,哪怕金條被賣了也能追溯。
“恩。”
鄔春陽應了一聲:“副處長考慮到了,接頭前你在指腹位置塗抹好膠水,不要破壞文件上的指紋,日本人要麼滅口,要麼乖乖認錯。
姓汪的這段時間一直叫囂中日友好,等咱們拿到證據看他怎麼跟領袖解釋,堂堂的行政院長竟然為敵國搖旗呐喊,簡直無恥至極。”
古琦沒說話,禁止抵製日貨的命令不是某個人下達的,是國府那些被朱佩紫的達官貴人的一致意見,所以特務處這麼做有仔細嗎。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哪怕明知做的是無用功,也要硬著頭皮完成,希望副處長對此有全盤的計劃吧。
否則他們出生入死,在槍林彈雨中跟日本人鬥智鬥勇,到頭來什麼都改變不了,說不定還會被某些人扣上一頂破壞邦交的大帽子。
兩人交談間,黃包車通過公共租界的關卡到達了市區,在一間小商店前停了下來,商店的木門上掛著一塊“德律風可用”的小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