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重本來在人群裡看戲,可在穆赫說話的一瞬間,忽然覺得身上汗毛一豎,遺傳自千百萬年前祖先的第六感告訴他,有人在偷看。
第六感不是偽科學,也絕不是封建迷信,這是原始人類在與自然搏鬥中鍛煉出的特殊能力,以此來躲避野獸或者其他敵人的偷襲。
情報人員接受的跟蹤和反跟蹤訓練,可以挖掘和增強這種來自基因深處的本能,想要破解非常簡單,用餘光和反射監視可疑人員。
此時左重忍住如芒在背的不適感,趁著毛毅可介紹自己等人,微微側身避開暗中人員的直視,完全躲開是行的,那就意味著暴露。
哪怕德國人對他們的真實身份心知肚明,該唱的戲還得唱,有些事情擺在明麵上便沒有婉轉的餘地,他必須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
所以稍稍避開,不讓人記錄下清晰的正麵樣貌就好,感謝這個時代沒有可以隨意移動的長焦距鏡頭吧,不然自己躲到月球都沒用。
不僅是他,其他特務或多或少也感覺到了有人在監視,紛紛利用各種方法防止被偷拍,有低頭的,有側臉的,有借助彆人遮擋的。
反正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最絕的要屬歸有光,他將光禿禿的腦袋轉向某處,陽光照在上麵反射出耀眼的白光,整個人沐浴在光芒下,就跟得道成仙了似的。
德國人彆說偷拍,要是離近點眼睛都能被閃瞎,真沒想到禿頭還有這好處,左重不免有點心動,可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危險的念頭。
另一邊穆赫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拉著毛毅可說了半天,眼見樂隊的節奏越來越垮,都快聽不出是什麼歌曲時,才領著眾人上車。
左重被分配到一輛黑色梅賽德斯牌轎車上,點火後隨著輕微的抖動,汽車開出柏林火車站,他透過窗戶好奇打量著眼前這座城市。
三十年代的柏林什麼樣子,各種現代建築正在拔地而起,一條條寬闊的柏油馬路蜿蜒而去,一頭通向郊外,一頭通向現代化城市。
再看街上呼嘯而過的汽車,無一不是最新款最先進的,來往行人步履匆匆,臉上卻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一切都是那麼的欣欣向榮。
要知道僅僅幾年前,柏林以及整個德國還在經濟危機的折磨下哀嚎,失業率一度高達五十,街頭巷尾到處是乞討以及餓死的居民。
短短時間內,人們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難怪他們對某胡子和他的思想深信不疑,同時願意付出自己寶貴的生命維護它。
證據就是周圍建築物和路燈上無所不在的紅黑旗幟,紅色的顏料猶如被紅色的鮮血,被風一吹就在空中肆意飄蕩,讓人無法忽視。
“中國朋友,看到那座三十層的大樓了嗎,1931年,那裡隻是一座被廢棄的工廠,我們用了一百八十天時間完成了清理和重新建造。”
見左重等人似乎被柏林的偉大和繁榮震撼到了,開車的德國司機指著遠處的建築說道,自信與驕傲從他的眼神和動作裡展露無遺。
接著他有意放慢車速,用欣喜的語氣繼續介紹:“現在那裡是帝國最大的百貨公司,隻要有鈔票,你能在裡麵買到任何想要的商品。”
特務們沉默了。
他們都接受過基本的教育,有途徑了解世界各地的情況,這其中包括了經濟情報,德國在歐戰後的慘狀不用多說,隻比民國好點。
今天的所聞所見,說明德國從泥沼走出來了,再次成為世界上有數的強國,那民國呢,以前什麼樣,現在什麼樣,沒有任何改變。
能不能用相同的方式,挽救民族和國家於水火之中呢,特務們瞪大眼睛,貪婪得將眼前景象牢牢記在心底,未來或許能夠用的上。
左重也沉默了。
實話實說,要不是知道三德子的下場,左重會跟手下一樣激動,但這注定是一條死路,無數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會因此喪命。
歸根結底,階級的矛盾無法調和終究會爆發,利用民族矛盾轉移階級矛盾根本行不通,除了墜入戰爭的深淵,不會有第二個結局。
他就這麼靜靜地坐在那裡,到達酒店後直接回了房間,靠在陽台上給萬裡之外的老k發去了一份密電,他第一次想跟對方談談心。
因為這一刻,左重感到無比的孤獨,明明知道勝利就在前方,中間的過程卻讓人絕望,同誌,他更加明白了這兩個字的真正含義。
而在酒店地下室,厚厚的水泥地麵下,十幾台不停冒著燈光的複雜儀器正在運轉,剛剛迎接左重一行的穆赫坐在椅子上聽取彙報。
“上校,我們在火車站拍攝了一百七十張照片,能夠進行有效辨認的隻有五張,一共涉及三個人,包括那位毛以及另外兩個中國人。”
穆赫聽完抬頭看向將文件夾合上的手下,冷峻的臉上有了一絲詫異和疑惑,修長的手指撫摸著一塊懷表,過了很久幽幽說了一句。
“繼續監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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