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不認識,庵裡來來往往這麼多人,生麵孔多的很,來這裡又是乾那種事情,我們不會多問。”庵主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回答。
左重也不失望,如果對方是日諜,肯定會掩飾自己的身份,不過她和金仁久的關係值得關注。
他語氣冷淡:“說一說他們第一次來是什麼時間,平時約會的次數和頻率,這些情況你總知道吧。”
“姓金的跟這女人是去年來的,每隔個四五天就來這裡私會一次,去年年底後就再沒有來過。
上個月月初兩人又來了,鬼鬼祟祟待了不到半個小時就走了,誰知道他們有問題啊,太冤了。”
庵主嘴巴不停,一雙小眼睛偷偷瞄向左重,心裡暗罵,也不知姓金的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犯了什麼大事,把這些殺星給招來了。
左重瞪了她一眼:“到底是幾號,為什麼說他們鬼鬼祟祟?”
庵主絞儘腦汁回憶了半天:“應當是三號,我記得那天天氣很冷,以往他們來都要盤桓半天,還要貧尼手下服侍打掃,可這次隻待了半個小時,還將門外候著的人趕走。”
左重從懷裡拿出一堆照片,挑出其中的女性:“看看這些照片,裡麵有沒有跟金仁久約會的女人。”
庵主連忙接過,對著太陽看了起來,沒多會就挑出一張,有些猶豫:“好像是這個人,不過她每次來都帶著帽子,側麵有幾分相似。”
左重拿回照片,看著照片上花枝招展的女人,臉上的表情越發嚴峻,因為這個女人的背景很複雜。
丁紹蘭,女,22歲,嘉興本地人,父母早亡,在滬上租界裡的學校讀書,因此跟金仁久認識,住址是嘉興東門大街16號的小白樓。
案發後警署找過她,幾位社會名流作證,證明其當天沒有外出,加上外圍調查顯示兩人的關係並不親密,便排除了她的涉案嫌疑。
如果庵主辨認結果沒錯,這就推翻了先前的調查結果,金仁久和丁紹蘭不但熟悉,還是秘密情人。
如果三號那天他們是接頭,丁紹蘭是怎麼成為日本間諜的,金仁久的被捕和叛變跟她有沒有關係?
還有,為她作證的社會名流中有一個是丁紹蘭的乾爹,而且職業很熟悉—漕幫大佬,他又是為了什麼原因,要冒著風險作偽證。
從金陵漕幫的範雄,再到嘉興漕幫大佬,這些江湖梟雄的身邊總有日諜或者疑似日諜在活動,這不是巧合,其中有一定的必然性。
漕幫源遠流長,盤根錯節,分布麵廣,社會潛能大,多次進行過反對青政府的鬥爭和反洋教鬥爭,實力和影響力很大,任何情報機關都不會忽視這股力量,所以日本人熱衷利用這些人是符合邏輯的。
可浙江漕幫與金陵漕幫又有幾分不同,那就是他們的經濟實力更強,有固定的商業合作夥伴。
比如左重老家的寧波商幫,那些大商人就養活了一群舞槍弄棒的江湖人士,又跟滬上的漕幫搭上了關係,這些人與其說是漕幫,不如說是被商業集團圈養的職業打手。
左重的記憶裡,左家也有那麼幾個彪悍的護院,小時候弟妹出去玩就由他們負責安全,不管是地痞流氓,還是警署都要給幾分麵子。
這些人現在依然在左家,十幾年如一日保護人財安全,浙江漕幫和雇主之間是一種長期合作關係。
如果日本人打入浙江漕幫,可以通過這種關係慢慢滲透進浙江商人團體中,這樣危害就更大了。
送子庵裡一片寂靜,尼姑和客人們雙腳發麻,過了許久左重回神。
他招招手將鄔春陽和歸有光叫到身邊:“跟我去東門大街抓捕丁紹蘭,注意這女人可能接受過專業的軍事訓練,不要陰溝裡翻了船。”
不管金仁久的死亡跟丁紹蘭有無關係,這個女人已經被驚動了,不過左重認為她不會撤離,對方和漕幫的關係值得深入調查。
左重又將古琦叫來:“老古,把送子庵的人都帶回軍官俱樂部,告訴看守的兄弟們上點心,絕不允許動手動腳,否則軍法處置!”
古琦立正:“是,科長你放心吧,我一定看好他們。”
餘醒樂在一旁看得眼熱,自告奮勇:“左科長,我帶人跟你一起去,畢竟你們不熟悉嘉興,目擊證人我派人送到警署辨認屍體就行。”
華東區接了案子後沒有任何收獲,情報科來了幾天就查清了部分案情,餘醒樂實在難以向戴春峰交待,隻能在抓捕上蹭點功勞了。
左重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既然餘區長這麼熱情,那就辛苦了。”
餘醒樂大喜:“多謝左科長,請左科長放心,我一定聽從指揮。”
“自家兄弟不用客氣,那個漕幫大佬是什麼來路,你們華東區有沒有接觸過?先去東門大街,咱們邊走邊聊。”左重抬腳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