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紫金山分外安靜,就算是膽大包天的野鴛鴦們,也不敢來此打擾先總統的英靈,山裡除了一些動物,再也看不到任何人影。
今天卻是個例外。
“呼,哈。”
一個黑影在紫金山的樹林裡亂轉,加之沒有照明,此人行走間不停撞到大樹和山石,可他緊閉嘴巴不敢叫疼,隻有沉重的呼吸聲。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此人在山中兜兜轉轉,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個地方,不知在找些什麼,月亮又被幾塊雲彩擋住,夜色更暗了。
紫金山雖不是名山大川,主峰海拔也有400多米,地勢崎嶇,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黑影找了足足半個小時,終於累癱在地上。
“八嘎。”
黑影靠上樹上罵了一句,原來是個日本人,此時恰好風吹開雲朵,月光照在此人臉上,正是搞得整個金陵城不得安生的宮本英明。
與資料裡照片相比,宮本英明現在沒有一絲外交官的優雅,汗濕的頭發貼在腦門上顯得狼狽不堪,高檔西裝變成了皺皺巴巴的臟布。
活像一個逃難的災民。
他舔了舔嘴唇,心中萬分後悔白天沒有多喝點水,他分明記得泉水就在附近不遠處,怎麼走了這麼久都沒有到,難道自己迷路了?
這讓宮本又怕又氣,怕的是他想到了奈良老家的山鬼傳說,黑暗中仿佛隨時都會竄出一個妖魔鬼怪,將他拖入到山洞中大快朵頤。
氣的是,這悲慘的命運為何降臨到他的頭上,帝國需要一個開戰的借口,為什麼偏偏是他作為犧牲品被拋棄,因為他沒有靠山嗎。
自從老師退休,他在外務省的前途已然到了儘頭,他一開始有些沮喪,後來也就習慣了,畢竟駐華副總領事是個非常不錯的職位。
每天看看書,練練書法,陪陪妻兒同樣充滿樂趣,就在他安於現狀的時候,命運又跟自己開了個巨大的玩笑,帝國需要他的死亡。
“八嘎!”
宮本英明咬著牙,再次罵了一句,這次不是罵崎嶇的山路,而是在罵他的頂頭上司,駐金陵總領事須磨彌吉郎,那個該死的混蛋。
他清楚記得,有吉明公使來到金陵的前一天晚上,他被須磨彌吉郎叫到了領事辦公室,房間裡還有領事館的武官,氣氛有些嚴肅。
須磨彌吉郎看到他進來,轉了轉灰白的眼珠,嘴上說道:“宮本領事,請坐吧,我有一件重要的任務交給你,這是來自東京的命由天蝗陛下親自決定,關係到帝國的重要戰略,所以命令不容許拒絕和推諉,這是我們領事館的榮耀,聽明白了嗎,宮本君。”
聽著須磨彌吉郎的話,宮本英明心裡咯噔一下,知道事情不太對勁,有心想走,可看看身旁虎視眈眈的武官,隻能乖乖坐了下去。
武官已經把手放到了槍袋,這些陸軍都是瘋子,要是他拒絕來自天蝗的命令,這個家夥絕對會把自己當場擊斃,一群可悲的蠢貨。
坐是坐下了,不過為了表示反抗,他昂著脖子看著頭頂的燈泡,反正他和須磨彌吉郎都是領事,要懲處自己,那得外務省下達命令。
至於對方說的天蝗、東京,那就當個故事聽一聽,在外務省混了這麼多年,這些冠冕堂皇的廢話他聽了太多了,可惜沒一句真話。
須磨彌吉郎像是沒看見他的桀驁不馴,眯著眼睛:“宮本君,你知道帝國在幫助一些中國人,希望通過他們完成華北自治的計劃吧。”
恩?
宮本英明不明白了,那是華北當年的事情,有任務也是北平和津門領事館負責,跟金陵領事館和自己有什麼關係,真是莫名其妙。
他慵懶道:“是的,不光我知道這件事情,連中國人都知道,難道需要我去華北負責這項工作,抱歉,我對這種工作沒有任何興趣。”
“哈哈,宮本君真幽默。”
須磨彌吉郎樂出了聲:“這跟我們沒關係,我隻是告訴你,在華東方麵,帝國同樣有一個計劃,如果成功我們將徹底占領這個國家。”
宮本英明聽著對方刺耳的笑聲皺了皺眉頭,他知道金陵領事館的人看不起他,可這有什麼辦法,他是職業外交官,不是職業間諜。
可現在帝國的外交工作,全都與情報工作有關,很多連外語都不會的外交官,除了殺人放火,對於國際形式,商談斡旋一竅不通。
他隻擅長這些“正宗”的外交官技能,自然時常犯錯,不過華東也有一個計劃,徹底占領民國,宮本英明想笑,知道民國有多大嗎?
他略帶輕蔑道:“領事閣下,難道中央大學沒有教過你地理嗎,我們身處民國腹地,就算有海軍幫助,可他們隻能在長江下遊活動。
所以你準備如何徹底占領這個巨大的國家,靠你的法律文書嗎,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就走了,或者請你告訴我,帝國需要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