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那鬼娃雙手托著金盞小心翼翼的飄到麵前,林季既不托大,也不客套。伸手接過輕輕抿了一口,一股清新至極的幽香之氣直入喉間,隱隱然靈韻升騰,五感朝天。
顯然,這並非尋常俗見之物。
隻是這茶香……
好像此前在哪裡聞過,很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好茶!”林季高讚一聲,笑吟吟的望向那個胖乎乎的小鬼娃道,“你叫什麼名字?現時幾歲了?”
“回……回公子。”那鬼娃往後飄退了幾步,有些拘謹的回道,“我……我叫曾逸,今年……六歲了吧?”
“哦?”林季笑道,“那你家住何處?又是怎麼來到這兒的?”
那鬼娃有些憨憨的摸了摸腦袋道:“我家在哪倒是不記得了,隻依稀想起我家門前立著對兒高高的石獅子,旁邊兒還擺著好幾個大鼓。那天,我在後院兒偷偷的放風箏,卻不想掛在了鐘樓上。翠兒燕兒姐姐誰也不不敢上,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我讓大壯去搬梯子。半天沒動靜兒,剛一回頭,他腦袋就掉在了地上。然後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等我再次醒來時,躺在一個黑洞洞的土坑裡。是兔姐姐……”
那鬼娃說著,又指了指那個先向林季施禮最大的女孩子道:“是兔姐姐把我帶到這裡的。”
林季順著他目光掃了一眼,他早就看了起來,那個彬彬有禮最大些的女孩子是個兔妖。
“那你呢?又是怎麼來到這裡的?”林季又喝了一口茶,輕輕的放下了茶盞道。
“回公子。”那女孩子兩手叩握向林季施了個萬德禮道,“小女複姓公孫,單名一個香字。老家在京城甲街六十六號,家父是做藥材生意的。那日,夜半遭賊,家人上下儘被斬殺。母親把我扣在翁下拚力擋護,卻被那賊人硬生生的一刀斷成兩截。”
“小女強忍悲痛默首含淚。隻等那些賊人洗掠一空後,這才趁機逃走。半路上卻又被人強拐上船,險些賣到外煙花之地。幸虧……”
“兔姐姐,什麼是煙花之地啊?”端坐在管材旁邊,朝天辮兩側各自生有一隻彎彎長角的小姑娘一臉懵懂的問道。
公孫香那張雖然尚且稚嫩但已初現俏容的小臉微微一紅,故意岔開話頭繼續說道:“幸虧半路遇到了嵐姑娘和關先生,這才幸免與難。隨之兩位搬來至此早已數月有餘。”
說著,她頭頸低垂偷偷的看了眼林季道:“實不相瞞,早在此前。也有人尋到這裡,想要乞食充饑借簷遮雨。可……可一見我等形貌全都嚇的麵色大變,驚慌而逃。公子卻是唯一例外毫不驚慌的!關先生說過,生無高低,靈無貴賤。若是遇了我等毫不驚慌,又能和善處之的必為大修德高之輩。定要以誠相待,敬為上賓。”
林季微微一點頭,的確,若是尋常凡俗之人見到眼前這一幕,定會嚇的魂不附體望風而逃。
而能鎮定自若且又不亂下殺手的,定是德行兼備的修之大者——至少不會頑冥不靈的堅信些什麼“非族必誅”的偽正之言。
從這兩個孩子的描述來看,都是家中先後遭了劫難。
聽那鬼娃所說,他家中門前立著對兒石獅子,又擺著一溜兒大鼓,那應該是哪個在京城為官的。
能在後院放風箏又是何等寬敞?書房建成樓閣又是何等闊綽?
有此官位,又這般富庶,偏偏又姓曾。
林季想了想,記憶中京城隻有一戶大族有此可能。
太書院大祭酒曾敬軒!
曾家先祖曾是大秦開科立考後的頭位狀元郎,曆代子孫也各個滿腹經綸博學多聞。散在各處為官的子弟門生不計其數,光這大祭酒一職,就長任久居九代十三人!
素有“秦家書香第一家,千古祭酒不更曾”一說。
可隨著大秦亡滅,就連曾家都落難至此!
由此可見,百姓平民又該如何?!
而那個小兔妖所說的公孫家,林季早在京城時也略有所聞。
京城位於京州正中,九橫八縱通連南北,既是一國之都咽喉之要道。更是商物雲集,萬物散聚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