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當然認出了這是什麼。
原本慌亂的人這一刻卻安定了下來。
所有人沒有恐懼，反而是在黑暗的風暴之中發出歡呼。
“是神的眷屬。”
“是神的使者。”
“神派他們來迎接我們了，神在指引我們前往祂的國度。”
所有人來到了船舷上，想要靠近那龐大如山的存在。
他們不知道自己是何等的接近死亡。
但是天空巨獸的眷屬隻是從水麵上略過，眨眼間就消失在了魔女座船周圍，他們又失去了所有的光源，徹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所有人一臉茫然，不明白為什麼會是這樣。
他們迷茫的在風暴之中隨波逐流，找不到方向，也找不到出口。
而另一邊。
銀魚島之上，眼看著魔女座船駛向遠方的所有人，也開始了魔女之祭的收尾。
“魔女去了他該去的地方。”大多數人都知道，魔女不會再回到了；按照首席神侍的說法，魔女將會留在天空巨神的國度，永遠侍奉神明。
“神會滿意我們的禮物嗎？”人們議論紛紛，讚歎著這一次偉大的獻祭盛典。
“當然，神已經指引過我們，我們是按照神諭的指引做出的選擇。”所有人都篤信不疑。
“那魔女殿下會保護雷澤王國嗎？”有人問。
“當然，如果雷澤王國陷入危機的話，魔女殿下一定會出現的，就好像萬蛇王庭的那位魔女。”他們還是這樣堅信的回答。
祭壇之下。
首席神侍很滿意這一次的獻祭，一旁的國王陛下也是這樣。
國王陛下：“真是一場完美的魔女之祭。”
首席神侍點頭：“雷澤王國從今天開始，擁有了神明的庇護。”
國王陛下看著首席神侍，露出了笑容：“就好像萬蛇王庭一樣。”
兩人一同笑了出來，有著共同的默契。
但是當他們回過頭，就發現了一件事情。
遠處。
遮天蔽日的烏雲和風暴正在快速襲來。
島上的其他人也是這樣，注意到了這不尋常的場景。
“快看，那邊怎麼了？”雜亂的聲音爆發開來。
“風暴，風暴朝著這邊來了。”有人衝到了島嶼邊緣，發出大喊。
“這是天空巨神的領域，怎麼會有風暴？”幾個一直駐守祭壇的神侍麵露驚恐。
“以前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嗎？”有人問他們。
“從來沒有過啊！”駐守祭壇的神侍回答。
緊接著，他們就看到了更加震撼的一幕。
伴隨著風暴而來的，還有著大量如同山嶽一般的巨型水母。
巨型水母們在風暴之中穿梭，與雷霆共舞。
最終。
烏雲和風暴將整個銀魚島團團圍住，而巨型水母的身影若隱若現，徘徊在島嶼之外。
“神之眷屬。”有人認出了這些存在，發出驚呼。
“不是風暴，這是神明的回應。”天空巨神的信徒和仆從們從驚恐的情緒，一瞬間化為了狂喜。
“這是神之眷屬。”大量的蛇人衝到了島嶼的邊緣，看著那天空垂下來的熒光觸須，還有著那烏雲之中散發著光的龐然大物，表情激動不已。
“天空巨神的眷屬，看啊，多麼美麗神聖的姿態。”一些神侍和信徒更是直接直接匍匐在地，朝著天空巨神的眷屬叩頭。
而有人也隱隱猜測到了神明，看著天空之中的異象。
“難道，是神明降臨了。”第一個反應過來的首席神侍，他不敢置信的看著這一幕，然後脫口而出。
“神明這是要給予我們恩賜嗎？是要給予我們力量嗎？”他們從神話裡聽說過不少這樣的故事，其中最廣為流傳的就是生命主宰給予萬蛇之母的恩賜，其次還有辛吉得到伊瓦神的恩賜，愛維爾人得到阿賽神的恩賜。
“這是神明要降臨的預兆？”國王陛下也認出了這是什麼，隻是他感覺這場麵，怎麼也不像是神明前來給予他們恩賜的畫麵。
風暴和黑暗將整個銀魚島都被吞沒了，隻有若隱若現的巨型水母帶著熒光和不斷爆裂開來的閃電照亮黑暗。
所有人抬著頭，看著天空期待著什麼。
突然之間，天空的黑暗裂開了一道線。
然後擴散了開來。
天空睜開了一隻血紅的眼睛，注視向了雷霆沼澤，注視向了銀魚島上的信徒和神侍們。
一瞬間，所有人臉上的期待和虔誠全部變了色。
隻剩下癲狂和恐懼。
直視那眼睛的一瞬間，他們全部都被無可名狀的恐怖吞噬。
許多年前。
瘋狂的愛維爾人修伯恩寫下《修伯恩之書》的時候，用智慧文字在上麵寫下天空巨獸的真名的時候，他也曾經目睹了這樣的場景。
隻不過，當時的愛維爾人修伯恩隻是遙遙感應到了天空巨神的力量。
而此刻，這些凡人是直麵天空巨神的意誌顯化。
而且是在如此近的距離之上，絲毫沒有保留的接觸天空巨神的意誌。
之前哪怕魯赫巨神在大地之上睜開眼睛，那些凡人都無法看清楚眼睛的全貌，更無法接觸到魯赫巨神的意誌。
不過這一次，他們祈求名為魯赫的神明回應他們，神明也特意來滿足他們的願望。
情況也就不一樣了。
隻是。
這些號稱以天空巨神之名，統治著整個雷澤之國的貴族，一次又一次高呼著以神之名的仆從們。
其中那些借助神之名義行惡的家夥，借著魔女之祭逼迫得大量平民家破人亡，將工匠和苦役屍骸堆積成山的官僚們。
此刻所有人整齊劃一，發出從靈魂深處爆裂而出的叫聲。
“啊！”
聲嘶力竭得猶如墮入煉獄深淵。
一個又一個人爆發出了尖叫，全部癱軟在了地上。
他們掙紮著，渾身卻開始出現了變異。
有人身體如同蠟像一般融化。
有人身體裡長出了一個又一個手掌，或者鱗片之類的東西。
有人開始返祖，從蛇人蛻變成了一種古老的蜥蜴，甚至退化成了海裡的物種。
這些自以為代替神明掌控王權，代替神明執掌信仰，自以為虔誠無比的凡人。
最終，在真正看到他們信仰的神明時。
當神明真正實現他們的願望的時候，當神明親自來麵見他們的時候。
卻是如此的絕望和恐懼。
“轟隆！”
空洞的雷聲從天際傳來，橫掃沼澤之上，朝著遠方傳遞而去。
那是天空巨獸的聲音。
千裡沼國是祂的禁域，萬裡層雲是祂的吐息。
而雷霆風暴，就是祂的話語。
祭壇之下。
雷霆神廟的首席神侍仰著頭，他的身上長出了密密麻麻的鱗片，麵目變得猙獰且醜陋。
他佝僂在祭壇下，手扶在祭壇之上。
他瞪著眼睛，眼珠子都好像要從眼眶裡爆裂了出來。
他是這些人中的最強者。
也是其中意誌最堅定的人。
在他身旁的國王陛下，此刻已經融化成了一團爛肉，而他此刻竟然還能暫時勉強保留著意誌。
首席神侍感覺難以言喻的痛苦湧入自己的意識，還有那超越死亡的恐懼感，還有想要毀滅一切的瘋狂，都在扭曲著他的血肉和意識。
但是比這一切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不！”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
“偉大的天空巨神，我們是您的信徒，是您的仆從。”
“您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們，對待我們這樣虔誠信仰您的人。”
首席神侍難以接受，他在祭壇之下舉起雙手按住頭顱，瘋狂的發出呐喊。
那聲音裡有絕望，有著他的瘋狂，更有著他的不解和疑惑。
“是我們做錯了什麼嗎？”
“怎麼可能，我們做錯了什麼？”
“我們一切都是遵循神您的意誌，神您的指引在做的啊！”
“那麼神為什麼不恩賜我們，反而降下了神罰。”
首席神侍突然之間，腦海之中湧出了另一個想法。
“不！”
“這不是神罰，這就是恩賜。”
首席神侍眼中的疑惑漸漸散去，他身體在畸變著，血肉不斷的膨脹最後化為了一團肉山。
他蠕動著沿著斜坡梯朝著祭壇之上而去，逐漸被瘋狂吞沒的意識在大聲呼喊著，那聲音從爛肉之中的嘴巴裡發出。
“沒錯！”
“這就是恩賜，天空巨神對我們的獎賞。”
“這是神在召喚我，他為了獎賞我們的功績，獎賞我們的虔誠。”
“所以將我們一同帶往祂的國度。”
令人作嘔的爛肉小山登上了祭壇的最高處，最後在瘋狂之中發出聲音。
“我們將褪去這凡人的軀殼。”
“與神明同在。”
此時此刻，天空之中雷霆炸響，那聲音空洞而嗡長。
“轟隆！”
最後。
他聽到了真正的，天空巨神的聲音。
祭壇之上，這是首席神侍最後的意識。
“聽見了嗎？”
“神明在召喚我。”
首席神侍意識在滿足之中消失，爛肉也徹底失去了支撐，癱成一片。
他聽到了神的聲音，覺得神在召喚他們。
實際上，天空巨神是在回應他們之前的祈求。
對著他們說了一句。
“凡……”
“人……”
隻是天空巨神還沒有來得及說完接下來的話，所有人都已經消融在祂力量的輻射下。
“？”
祂靠得太近了。
沒有借助大地或者其他媒介來使用自己的力量，直接將自己的意誌暴露在凡人之前。
而祂那虔誠的信徒和仆從可能從來沒有想過。
覲見他們的神明需要付出的代價，是如此的慘烈和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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