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你們怎麼都不說話了呢？和以前不一樣啊！”
小機靈站了起來，他認真地對著妖精說道：“團長大人。”
妖精回過頭來，疑惑的看著小機靈。
他平日裡和妖精說話的時候嬉笑玩鬨，少有這麼正經的時候。
“小機靈。”
“怎麼了？”
小機靈有些不好意思，他向妖精茜米拉鞠了一躬。
“團長大人。”
“我是來向您告彆的，我要離開妖精表演團了。”
妖精聽完頓時有些不知所措，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怎麼了？”
“為什麼突然就要告彆了呢？”
“是……因為有什麼不開心的地方嗎？”
小機靈搖了搖頭：“不是這樣的，團長大人。”
“在妖精表演團的這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
“團長大人，也是我遇見的最好的團長。”
小機靈看著團長大人，眼神裡充滿了成熟。
妖精這才隱隱發現，小機靈早已不再是那個她初遇到他們時候，剛剛邁出家鄉尋找生活的少年了。
他在妖精表演團度過了自己的青年歲月，也變的成熟穩重了起來。
“但是我有些累了，我不想再流浪了。”
“這旅行的日子雖然很快樂，但是我也想要過上另外一種生活。”
“我在太陽城裡遇到了一個喜歡的女孩，我……我想要在這裡留下來。”
妖精有些失落：“啊？”
“是這樣啊！”
小機靈看了看身後有些躲躲藏藏猶猶豫豫的巨人，也替他開口說道。
“團長大人。”
“還有巨人，他也想要和你告彆。”
妖精茜米拉一下著急了：“巨人他怎麼了？”
巨人站了起來，有些嘴笨的張口說了半天，也沒有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最後，還是小機靈幫他說完了。
“他的老家親人寫信讓他回去，他其實年歲比我們都大，身體不太好。”
“他已經不再適合表演團的生活了，隻是之前一直不好意思開口說出來。”
巨人站了起來，不敢直視團長大人的眼睛。
“團長大人。”
“對不起。”
妖精在之前就已經知道原來人類是有分彆這個詞的，而且一次告彆過後很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但是她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和小機靈和巨人分彆。
小機靈、瘦高佬、巨人三個人，是他最開始一起旅行的同伴。
她也一直以為自己能夠和他們三個做永遠的同伴。
進行一場永遠沒有終點的快樂旅途，猶如他們初遇的那個夏天。
妖精茜米拉看著巨人和小機靈，強忍著淚水說道。
“沒什麼。”
“不用和我說對不起的，你們沒有錯。”
“我隻是有些舍不得你們，也沒有想到分彆來得這麼快。”
小機靈開了頭，妖精表演團的很多人也跟在他身後。
他們許多人很早之前就有了想法，隻是一直都不好意思提出來。
這一次太陽城的表演非常成功，妖精表演團的名氣也進入了巔峰。
許多人也順勢選擇了離開。
有人離開，自然也有人留下。
後台的人群一點點變少，這個時候瘦高佬站起，來到了有些哀傷難過的妖精麵前。
妖精抬起頭，撅著嘴巴看著瘦高佬。
“瘦高佬！”
“你也是來向我告彆的嗎？”
瘦高佬搖了搖頭，他笑著說道。
“不！”
“我答應過團長大人您的，我要陪著您走遍希因賽的每一座城市。”
“既然答應了，那麼就一定要做到啊！”
妖精茜米拉立刻破涕為笑：“真的嗎？”
瘦高佬看著自家團長，點了點頭。
“當然。”
“你是我一輩子的團長。”
太陽城的表演，那個和茜米拉一起全體夥伴進行的最後演繹。
好像就是妖精表演團的巔峰。
從那以後妖精表演團的名聲漸漸衰落，妖精雖然依舊還在，她拿手的偶戲依舊還在上演。
但是她不再招收任何團員，於是妖精表演團的人數也就越來越少。
逐漸的從一個大型表演團，變成了中型表演團，到小型表演團。
但是妖精表演團依舊按照他們的承諾，走遍了希因賽的每一個角落。
希因賽很大，光是走一遍都要耗費對普通人來說非常漫長的一段時光。
更彆說一座城市又一座城市的表演，這些城市有的很大，有的隻能稱之為小鎮。
但是妖精表演團做到了。
歲月就這樣在旅途之中消逝。
石林城。
一輛破敗的拖車穿過城門進入城內。
車上隻有兩個人，一個帶著妖精麵具的人，還有一個垂垂老矣的病人。
妖精看著熱鬨的街道，回頭對著車廂裡躺著的病人說到。
“喂！”
“快看啊，是石林城。”
“瘦高佬我們又回來了。”
怎麼多年裡瘦高佬一直擔任著妖精表演團的副團長，他娶過一個妖精表演團的舞者為妻子，隻是沒有孩子。
前幾年，他的妻子死去。
瘦高佬也漸漸老去，一個月前一病不起。
妖精就帶著他返回他的家鄉，但是瘦高佬卻說。
“我沒有親人，回家鄉也沒有什麼意義。”
妖精想了半天，最後說。
“那我們回石林城看看吧！”
石林城是他們最初遇到的地方，隻是當他們再次歸來的時候，距離他們上一次離開已經過去了快五十年了。
瘦高佬虛弱的掀開車廂的簾布，偷偷瞧著外麵。
熱鬨的街市，奔跑喧鬨的孩子，
“好像變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有變。”
瘦高佬看向了前麵騎著車的妖精團長：“但是團長您，是真的一點都沒有變。”
瘦高佬從來沒有問過妖精的身份，更從來沒有奇怪茜米拉為什麼這麼多年來沒有任何變化，連聲音都和年輕時候一樣。
這樣漫長的歲月過去了，對方依舊如同一個小女孩一般。
而瘦高佬自己卻從一個青年踏入中年，然後衰老。
如今即將邁入墳墓。
那是凡人注定的歸宿。
妖精找到了他們當初相遇的地方，原本的空地已經變成了一座房子。
妖精花錢買下了這棟房子。
她準備在這裡，陪著自己的副團長度過最後一段時光。
妖精茜米拉笑著對瘦高佬說道：“快看！”
“我們可以在這裡搭個棚子，和以前一樣進行表演。”
“就是不知道當年看我們表演的孩子，現在還在不在，還記不記得我們。”
妖精真的在外麵搭建了一個帳篷，掛上了妖精表演團的牌子。
每天有兩個小時都會進行表演，而且不要錢。
周圍有不少孩子會定時前來觀看，城中也有不少人知道這個地方有個小型表演團。
一個隻有兩個人的表演團。
隻是城內卻沒有人認為他們是真正的妖精表演團，都以為他們隻不過是借用這個曾經顯赫輝煌的名字罷了。
一個平平無奇的夜晚。
沒有暴雨雷霆，更沒有大風霜雪。
瘦高佬從昏睡之中迷迷糊糊的醒來，喊著茜米拉的名字。
茜米拉急急忙忙推開門走了進來，看著躺在床上的瘦高佬。
她突然明白了什麼，突然一把靠在了牆上。
她捂住了嘴巴：“不要！”
“瘦高佬，你不要死。”
瘦高佬笑著說道：“團長大人！”
“你在哭嗎？”
茜米拉趴在了瘦高佬的窗前，埋頭在被子上。
“我不明白。”
“我們的故事明明這麼美好，我們的旅途和冒險明明那麼有趣，我們的經曆明明這麼快樂。”
“但是……為什麼我會流淚呢？”
瘦高佬撫摸著妖精的頭發，就好像安慰著一個孩子。
“不要哭。”
“妖精怎麼能夠流淚呢！”
茜米拉抬起頭：“瘦高佬你也知道我是妖精嗎？”
瘦高佬笑道：“我們早就都猜到了，所有人都知道，隻是不說罷了。”
“團長大人，您可真是有趣。”
“竟然裝作一個，一個假扮成妖精的……妖精。”
“但是你的演技，實在是不太好。”
妖精茜米拉不高興了，她聳著鼻子說道。
“我演的可好了，我可是妖精表演團的團長。”
“希因賽第一表演團的團長。”
瘦高佬看著傷心的茜米拉，看向了桌子上擺放的各種玩偶。
其中有年輕時候的他自己，也有巨人和小機靈。
“團長大人。”
“為彆人表演了一輩子，我能夠有一場屬於自己的表演嗎？”
妖精茜米拉看向了玩偶，說到表演她立刻打起了精神。
“那好。”
“你可一定要看完啊！”
妖精茜米拉拿起了那些玩偶，提著線在手上。
“這是隻為瘦高佬一個人進行的表演。”
“也是……”
茜米拉的聲音停頓了一下：“我們妖精表演團最後的表演。”
幻術展開，桌子上出現了昔日的畫麵。
瘦高佬看到了自己、小機靈、巨人和團長的相遇，團長大人在前麵表演出震驚四座的偶戲，他和小機靈、巨人在舞台後麵配音。
他看到了表演結束之後，他們三個人從台布後麵探出頭來，向團長大人伸出了大拇指。
畫麵裡有著他們一路旅途的驚險刺激的故事，有他們坐在拖車上唱著歌的溫馨場景。
妖精一邊操控著小人偶表演，一邊還學著年輕時候的他們說話。
時而變成巨人的甕聲，時而變成小機靈的狡黠，時而有著瘦高佬的老好人。
他們人越來越多，團隊也越來越大。
瘦高佬看著這一幕，眼神越來越深遠。
他的記憶也回到了年輕的時候，他甚至忍不住想要坐起身來。
“啊！”
“那個時候能夠遇見團長，真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好想。”
“好想我們四個人一起再進行那場免費的表演，我們的……第一場表演。”
“我們……四個人……四個人……”
話還沒有說完，瘦高佬便閉上了眼睛，
瘦高佬的人生美夢浮起，朝著天空飄去。
漸漸消失不見。
妖精一路追著出了大門，看著瘦高佬的人生美夢進入夢界的大門。
她大聲喊道：“瘦高佬、巨人、小機靈。”
“雖然夢結束了。”
“但是你們都是我的美夢，我最美好的回憶。”
“我不會忘記你們的，永遠不會忘記你們的。”
妖精嘴上這麼說，但是眼淚卻奪眶而出。
她雖然很傷心，但是又感覺很幸福。
這是一段美好的時光。
雖然短暫，但是卻讓人難以忘懷。
她此刻才真正明白，妖精並不屬於這個世界。
哪怕她再怎麼不舍，最後她也不得不和自己的朋友們告彆。
這是長生的妖精和凡人注定的告彆。
名為死亡的告彆，沒有再見。
她突然想起了希拉大人記錄的那些語言，想起了神祠之城中的那些神話。
曾經她並不明白那些語句的意思，此時此刻卻突然有些懂了。
天一亮，妖精茜米安葬好了瘦高佬。
她拉取下了妖精表演團的招牌，茜米拉摩擦著上麵有些斑駁腐蝕的字，珍惜的緊緊抱在懷中。
曾經，希拉大人給的罐子是她最珍貴的寶物。
而現在。
她擁有了另一件珍寶，
她抱著妖精表演團的招牌朝著天空飛去，越飛越高，距離人間越來越遠。
在天空，她回頭看著石林城。
說了一句。
“再見了。”
“我的旅途和冒險。”
“還有……我的朋友們。”
進入了一扇光門，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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