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來，‘第三荒’、‘平安軍’、‘劉危安’這幾個詞在他耳中出現的頻率很高，他本來對第三荒沒有什麼興趣的，因為師兄弟提及的多了，不由自主就去做了一些了解，這不了解不知道，一了解大吃一驚。
他不太理解的是，邊荒出來的劉危安憑什麼能比鏡湖書院的天子驕子更加優秀，而且優秀的不是一星半點，他的師兄弟們，在劉危安的手上吃虧的人可不少。
“你仔細說說，平安軍是怎麼對你承諾的？”任少君盯著張小乙。
“不是平安軍說的，是從黑鳥城回來的人說的——”張小乙糾正。
“彆管誰說的，你隻要說他們是怎麼做的就行。”任少君打斷他的話。
“是少爺！”張小乙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平安軍把所有的無主房屋進行重新分配，沒有住房的人，都能分到一套房居住——”
“免費的嗎？”任少君問。
“一個月隻需要30銅板。”張小乙回答。
“那不是一天一個銅板？”護院吃了一驚，‘還有這麼便宜的房子？’
張小乙對護院的意見很大，並不理會他，繼續道“平安軍還把天地分給大家，男丁每人5畝，成年女人每人3畝地——”
“女人也能分到地？”護院又是吃了一驚，女人的地位很低，怎麼可能和男丁一樣分地呢？雖然少了2畝，依然讓他感覺不可思議。
任少君掃了他一眼，護院脖子一縮，不敢插話了。
“平安軍還會提供農具，免費的，誰家沒有農具，沒有耕牛，都可以去向平安軍借。有些很困難的家庭，沒有米糧度日，平安軍也會借，不需要利息——”張小乙道。
“天下有免費的午餐嗎？不要利息，平安軍怎麼賺錢？”護院絲毫不相信。
“陸阿毛還有印象嗎？去年被你一腳踢進茅坑的那個，他前幾天回來了，穿的是三指棉的衣服，鞋子是牛皮的，他接著他瞎眼的老娘和生病的妹妹連夜走了——”張小乙道。
“借了一套行頭有什麼好吹噓的……”護院忍不住又出言反駁，但是才說了幾個字，聲音越來越小，眼神不自信了。
即使他這種級彆的護院，穿三指棉的衣服也是有些奢侈的，借是能借到，但是得送出一個人情，陸阿毛算什麼東西？他的生活圈子根本接觸不到三指棉，所以，不可能是借的，偷、搶這種概率也是微乎其微的。
所以，陸阿毛很有可能是真的發達了。
張小乙冷冷地瞥了護院一眼，“阿毛臨走的時候，給那些曾經幫助過他們家的左鄰右舍每家都送了1金幣——”
“1金幣！”護院的眼珠子瞪得很大，即使對他，1金幣也是有很大的誘惑力的。
“陸阿毛哪裡來的錢？”任少君提出了疑問，普通人的原始積累是很困難的。
“陸阿毛說他加入了平安軍，每個月的俸祿是10金幣，他提前預支了5金幣，就是為了把老娘和妹妹接走。”張小乙道。
護院的眼中露出濃烈的羨慕和不甘，他的俸祿才6金幣每個月，陸阿毛竟然10金幣，憑什麼？而且還能提前預支，在任家，是不存在‘預支’這兩個字的，哪怕是忠心耿耿侍奉任家數十年的老人，如果出了事情需要用錢，也隻能向任家借貸，任家趁機收取利息。
“你認為陸阿毛說的是真的？”任少君顯然是不相信的。
“高佬和阜安從大雁城回來，他們的情況和阿毛差不多，兩人也是連夜把家人接走了，兩人走的時候，把曾經欠的債都還清了。”張小乙道。
任少君無法反駁了，如果送錢可能是好心的話，那麼還債必然是真的有錢，否則，都已經準備舉家搬遷了，誰還會管欠債的事情？
“先把人放先來。”任少君對護院下達了命令後，心情沉重回到了任老爺的麵前。
“吾兒想說什麼？”任老爺一雙看似渾濁的眼睛，實則精明無比。
“他……張小乙說的都是真的嗎？”任少君問。
“都是真的。”任老爺對兒子無需隱瞞。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麼爹爹就算殺了張小乙也無法改變最後的結局。”任少君道。
“殺一儆百，對於這些泥腿子，棍子比糖果有用。”任老爺道。
“可是，人都是自私的，總有一天，他們會對醒悟的。”任少君道。
“我要做的事情，就是讓這一天來的晚一點。”任老爺道。
“爹爹，何不我們也——”任少君停頓了幾秒，還是說出來了，“我們也把田地分出去——”
“效仿平安軍的做法嗎？”任老爺似笑非笑看著兒子。
“平安軍的做法無非是收買民心，我們就走他們的路，讓他們無路可走。”任少君道。
“你知道吧田地分出去，我們的損失會多大嗎？”任老爺問。
“孩兒認為是值得的，否則的話，我們能抓得住一個張小乙，抓不住第二個，第三個……如果人都逃走了，也沒人給我們耕地，那麼我們留著那麼多地也是無用的。”任少君道。
“你認為我們把田地分出去的話，他們是會感激我們還是感恩平安軍？”任老爺問。
“……應該是感激我們吧。”任少君不是很確定，感覺是一定的，隻是這個程度有多少就不好說了。
“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嗎？”任老爺問。
“賺錢的門路有很多，孩兒有信心，可以從其他的渠道把損失的前賺回來。”任少君目光堅定，身為鏡湖書院的高材生，這點自信他還是有的。
“我們這樣做了，你可否想過其他家族的反應？”任老爺問。
“其他家族？關他們什麼事？我們做我們的，他們——”任少君停下來了，他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人，被任老爺點醒，馬上明白過來了。
“我們這些人相當於一個團體，如果我敢做出分田地的事情，那就是破壞了規則，到時候，不等平安軍出手，他們就會把我吃的一乾二淨，兒啊，你現在還覺得分田地是個好主意嗎？”任老爺問。
任少君無言以對。